三月下旬,气温已经回暖,但风里还夹杂着冬末的凛冽。
清冷的夜风顺着渭河一直吹啊吹,吹到了渭河边,从大铁牛身边经过,穿过铁牛镇的大街小巷,抚动了私塾后堂檐下的风铃。
哗愣愣……
吕先生看着韩行摆在桌子上的剔骨小刀,又看看一身坎肩打扮的韩行:“这二年,过的很迷茫吧?”
韩行看看自己身上的坎肩:“什么都瞒不过吕先生。”
他13岁离开铁牛镇,今年已经20岁了。
大前年回来的时候,那会儿星河覆灭,他成了星河咒术学院的校长,穿着一身白西装,在力圣的陪同下趁着夜色进镇。
前年回来的时候,众多身份加身,风头一时无两,陪他的是公孙张,身上的白西装愈加华贵。
去年没回来,今年再回来,却是和13岁离开铁牛镇的时候一般模样打扮,皮坎肩,牛仔裤……
一走六年,回来还是少年,三年仰光,三年星河,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也没那么厉害,”吕先生从桌子下拿出两张报纸:“都写在这上面了。”
两张报纸,一张是新都报,一张是咒术报。
一份说韩行在月都大战尤克敌,并且险胜。
一份说韩行现在是邪咒师图鉴的首页人物。
韩行被自己逗笑,吕先生学究天人,但关于他的事早就报道的到处都是,只不过:“先生是怎么看出学生迷茫的?”
“都写在这儿了,”吕先生把两份报纸摞在一起看:“代殿首尤克敌大战血咒师韩行于月都,这惜败二字有加工成分,但总归是你赢了,但你赢了又出现在邪咒师图鉴上,看来是你主动放弃了一切。”
“不止是你那些大的吓人的名头,还有……”吕先生一笑:“咒术殿殿首的职位吧?差半步就能坐上那个位置,你却不要了,我都很迷惑,就更不要说你这个当事人了。”
“先生果然是先生,”韩行托着腮:“那个位置没多大意思,先生知道魔兽降临的事儿吗?”
吕先生指指墙边的一大摞报纸:“咱这里地处偏僻,但你知道的,我也都知道……”
说完,吕先生又补充了半句:“除了这个月的事。”
这个月外面的世界又发生了什么,韩行也不知道。
他和司空鼠是从月都以北溜溜哒哒的走回来的。
“去年元旦,我在新都,”韩行这才打开心扉:“火是我点的,刚开始挺好,新神州一号进入预定轨道,三颗曙光卫星展开,当时我都看到我坐在了咒术殿殿首的位置上。”
“不客气的说,我从来就没把尤克敌当回事,只要我想,咒术殿殿首的位置就是我的,”韩行自嘲一笑:“哪怕没有拓跋世家的帮助,我真想要那个位置的话,冥月您知道吧?她爸是冥王,就是我那年跟你说的那个我爱的不行的女孩儿,只要我答应她爸的条件,咒术殿殿首的位置,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而且,我觉得他是对的,就更不要说我还有个未婚妻,就是我那年和您说的那个爱我爱的不行的女孩,她爸是拓跋世家的家主拓跋长缨,”韩行托着腮继续说道:“不管新神州一号的发射成不成功,其实都不影响我坐上那个位置。”
“结果,发射成功了,地卫信号也连接了,全球地图也绘制了,结果,又失败了。”
吕先生叹口气:“这个跟你没关系,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吧,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好事和坏事,卫星发射虽然直接导致了魔兽的降临,但最起码让这个世界看到了魔兽,这事儿错在当时,利在千秋。”
“我知道,”韩行越往后说就显得越没有底气:“我当时想着,这下可算是有活干了,魔兽降临的直接诱因就是地卫信号的连接,但魔兽其实没有那么可怕,找个地方再发射一颗卫星,引诱魔兽下来,一次杀一些,总有杀完的时候。”
“嗯……”吕先生沉吟了一下:“挺好,那就等于是把魔兽圈养了起来,和咒术大陆这些咒术学院,剑士学院,力士学院的妖兽山脉一个效果,真不错,也确实是你的风格。”
“对啊,妖兽山脉,”韩行低下头:“先生,你说对于那些近地轨道上的魔兽来说,我们是不是才是妖兽,我们这颗星球就是他们的妖兽山脉。”
“我们圈养了妖兽,魔兽也圈养了我们。”韩行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吕先生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沉吟许久之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能性很大吧?”韩行终于说出了自己真正担心的事情:“那年,裴洛在丰城封神,我到了蓝都,见到了我的师姐伽蓝,她对我说,月都是可以使用手机的,因为月都有一座信号基站。”
“妖兽对信号的传播源异常的敏感,后来阴差阳错的,我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所有的妖兽,不管是什么种类,什么品级,只要在信号范围内,都会第一时间摧毁信号源。”
“那个时候,我只当是常识,但是魔兽降临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魔兽和妖兽在这方面的表现是一样的。”
“信号基站,可以引动信号范围内的妖兽暴动,卫星基站,就可以淫荡信号范围内的魔兽暴动。”
“这一切的后面,有一只大手,”韩行抬起头:“是那只大手死死的遏制了地球的文明复苏。”
吕先生:“是魔兽遏制了地球文明的复苏。”
“我原来也这么认为,”韩行叹气一笑:“但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们是被魔兽圈养,那我们就是绵羊,魔兽就是牧羊犬,有绵羊,有牧羊犬……就一定会有农场主吧?”
吕先生一皱眉:“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但它就摆在我面前,”韩行语气突然加速:“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有人不想让地球文明复苏,魔兽只是他养在我们地球这个羊圈外的犬舍。”
“而且,我们这个羊圈里,”韩行深吸一口气:“并不都是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