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流寇们没有攻城。
趁此机会,守城者们轮流休息、恢复精力,同时检修武器,制作干粮,为下一场厮杀做好准备。
别人可以下城休息,秦锋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城墙,吃住都在上面,生怕出现什么疏漏,给了流寇们以可乘之机!
如此日夜操劳,一般人早就支撑不住了。
幸好秦锋一直苦练武艺,精力、体力,耐力都比常人强的多,这才能坚持下来,即便如此,也颇有一点疲惫之感了。
……
中午时分,阳光明媚。
随着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女公子—薛瑾瑜拎着一只红漆食盒,走进了秦锋休息的城楼中。
“锋哥,今天的饭菜又做多了,你也吃一点吧!”
“好,谢谢!”
守城是一件辛苦事,为了表示孝心,薛瑾瑜每天都会亲自下厨,做饭菜送给父亲吃,不知什么原因,每次做饭的量都大了一些,薛财神一个人吃不完,剩下的就给了秦锋。
在外人看来,秦锋是沾了薛财神的光,才有幸品尝到薛家女公子的厨艺。
只有薛财神知道,其实是自己沾了秦锋的光,否则自己的宝贝女儿,才不会下厨伺候人呢!
今天的饭菜很丰盛,分别是爆炒活鸡、三套鸭、东坡肉、冰糖血燕……还有一份文思豆腐羹,全都是名菜!
还别说,薛瑾瑜虽然行为举止女汉子了一点,厨艺却是相当不错,几道菜色香味俱全,让秦锋大饱口福,吃的是满嘴流油。
话又说回来了,虽然薛瑾瑜的厨艺不错,做的更是菜中名品,可秦锋还是怀念晋玉娘做的普通家常菜,那真是百吃不厌啊!
自己出来快一个月了,不知晋玉娘在家中可好,真有点想她了……胡思乱想之际,耗子满脸兴奋的跑了进来:“锋哥,快出去看看吧,围城的流寇们撤退了!”
“哦,撤退了?”
秦锋扔掉筷子,从地上一跃而起,迅速来到女墙边附身观看,果不其然,流寇们真的拔营起寨了,人喊马嘶,尘土飞扬,就像退潮的海水一般。
什么情况?
难道说,流寇们久攻不克,死伤惨重,决定放弃攻打绥德城了?
又或者,其中有别的阴谋诡计?
“天豹,你带上几个人,悄悄的出城一趟,看看流寇们是不是真的撤退了!”
“诺!”
“记住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感觉有危险,立刻退回来,千万别逞强!”
“诺!”
答应之后,董天豹挑选了三名身手敏捷的亲兵,一起出城探查情况,为了安全起见,没有打开绥德城的城门,而是用绳索从城墙上溜了下去,而后悄悄的靠近流寇大营,侦察情况。
……
一个半时辰之后,董天豹等人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又用绳索爬上城墙,神色非常兴奋。
“锋哥,流寇们真的撤了,大营里一个人都没留下,只剩下一些破烂栅栏!”
“哦,他们撤到那去了?”
“向西,撤了整整三十里,看样子还要继续撤退,估计是攻不下绥德城,准备到别处劫掠去了!”
“向西撤退?”
秦锋沉思片刻,小脸上露出了意味深沉的笑容,而后派人将流寇全线撤退的消息,告诉了薛财神等人。
流寇大军撤退了,绥德城保住了,得知消息之后,城内的居民们无不欢欣雀跃,接下来,自然是要好好庆祝一番了。
一时间,敲锣打鼓,热烈庆祝,简直比过节过年还要高兴十倍不止!
与此同时,薛财神下令,杀猪宰羊,准备美酒,好好犒劳一众守城的青壮们,还在城楼上举行了庆功大宴,和一众商人们推杯换盏,痛饮酒美酒,一直喝到夜幕降临才算罢休,期间不少人喝的酩酊大醉,最后被随从们抬了回去。
而在热烈庆祝的同时,人们的警惕性自然放松下来了。
可是绥德城真的平安无事了吗……没那么简单!
……
深夜—二更天!
绥德城北门外,一大片树林当中,不断有黑色人影闪动着,起起伏伏,密密麻麻,起码有三四千人之多,为首一个光头壮汉,身穿牛皮硬甲,手持鬼头大刀,非是别人,正是流寇大头目—王和尚!
王和尚虽然出身草莽,从来没有读过书,却颇有几分心计,眼看着绥德城城高池深、防守严密,自己的人马强攻不成,偷挖地道又失败,还折损了不少人手,知道围攻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想出了一条妙计。
白天的时候,故意将大队人马西撤三十里,做出一副放弃绥德城,向西攻取其他城池的架势,以此来麻痹绥德城内的人们。
而后从流寇大军当中,挑选出了四千精锐,配备上最好的兵器,在新建的大营中吃饱喝足,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头!
等到夜幕降临之后,自己亲自率领这四千精锐离开了营地,悄悄的从小路绕到了绥德城北门外,而后潜伏在树林当中,准备发起偷袭,一举拿下绥德城!
有人问了,就军事角度而言,深夜偷袭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成功了还好,若是不成功,偷袭者很可能丢掉性命,王和尚身为大头目,为何不派别人来,而是亲自冒险呢?
没办法,王和尚其实不想亲自来的,可是不来不行啊!
流寇们的来历太复杂了,刀客、山贼、小偷、地痞、流氓……样样俱全,而且没经过严格的训练,组织性和纪律性极差,不服从命令的事更是时有发生。
王和尚凭着大头目的身份,以及狠辣的手段,还能勉强镇的住这些人,让其乖乖的服从命令,如果换了别的头目领队,那可就不好说了。
偷袭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情,一旦流寇们不服从命令,很可能会导致偷袭失败,若是这次偷袭失败了,再想拿下绥德城,可就难上加难了。
因此上,为了保证这次的偷袭计划顺利实施,王和尚只能亲自冒险了,好在老天爷保佑,计划进行到现在,还是非常顺利的。
……
三更时分,感觉差不多了,王和尚叫来了一个四肢修长、尖嘴猴腮的小头目:“冲天猴,你在绥德城外潜伏了一整天,查看清楚了没有?”
“回禀大当家的,小的查看清楚了,绥德城内的人果然中计了,白天的时候,他们杀猪宰羊、热烈庆祝,还在城楼上举行了庆功大宴,不少人喝的酩酊大醉,直接被抬回去了,如今城墙上没有多少守卫,防备极为松懈,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好,你带上三十个弟兄,悄悄的爬上城墙,杀掉守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而后摇晃三下火把做信号,看到信号之后,我立刻带领弟兄们冲杀进去,一举拿下绥德城,事成之后,重赏于你!”
“大当家的,您就瞧好吧,弟兄们,跟我来!”
冲天猴带领三十名黑衣汉子,怀揣利刃、背负绳索,悄悄的离开了树林,而后在夜幕掩护下,迅速来到了绥德城下。
这些人都是江湖出身,干这种事非常在行,他们先将系统有绳索的五爪钢钩扔上城头,牢牢抓住女墙之后,再顺着绳索向上攀爬,很快就爬上了城头……
片刻之后,吊桥缓缓落下,城门打开,铁闸升起,一支火把在城头上用力晃动了三下……偷袭成功了!
“弟兄们,跟着老子冲进去,一举拿下绥德城,城内的金银随便抢,酒肉随便吃,女人随便玩,哈哈!”
“冲呀!”
命令下达之后,王和尚带领着四千流寇,犹如恶狼群一般冲出了树林,而后一股脑的冲进了城门,接下来……傻眼了。
原来北城门内还有一座翁城,面积非常之大,下面也有一道城门,冲天猴一伙人不知怎么弄的,打开了北城门,却没有打开翁城的城门!
于是乎,王和尚和四千流寇,全都拥挤在了翁城当中,无法再进一步!
“冲天猴,冲天猴……该死的,跑那去了?”
连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再看看四周黑漆漆的城墙,王和尚立刻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就想着带领队伍退回去,可惜已经晚了。
“隆……隆!”
一阵巨响声中,北城门重新关闭,数千斤的铁闸落下,吊桥也重新拉了起来。
紧接着,翁城四周的城墙上出现了大量的人影,弓箭、石头、滚木、金汁……全都准备好了,完全形成了瓮中捉鳖之势!
“大当家的,怎么办?”
“该死的,中计了,弟兄们,拼了,跟着老子冲出去!”
“冲出去,冲出去……啊,冲不出去啊,我们无路可逃了!”
……
王和尚想带领手下人冲出去,可惜为时已晚了,四周皆是铜墙铁壁,根本无路可逃,与此同时,瓮城四周的城墙上,箭支、石头、滚木……如雨点一般落了下来,流寇们顿时成片成片的倒下,或是被射死,或是被砸死,或是互相踩踏而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
一顿饭的时间之后,战斗结束了!
四千流寇,死伤大半,余者眼见突围无望,只好乖乖的放下兵器,跪在地上投降了,至于大当家—王和尚,被一阵乱箭射死在了城门口附近,尸体犹如刺猬一般,死不瞑目。
接下来,从城楼中走出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薛财神,秦锋紧随其后。
“秦公子真是神机妙算啊,若不是你看破了流寇们的诡计,绥德城只怕是要万劫不复了,老夫替城内数万百姓多谢秦公子了!”
“不敢当,前辈客气了,晚辈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将计就计,也需要看破对方的诡计才行,流寇们的这一计很是狡猾,老夫等人全被蒙住了,不知秦公子是如何看破的呢?”
“呵呵,无他,用心观察而已!”
没错,秦锋早就看破了王和尚的诡计,于是将计就计,将其引入了翁城当中,一举歼灭!
至于如何识破奸计的,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
其一,流寇们攻城数日,虽然死伤了不少人马,可是元气犹存,还有继续进攻的实力。
其二,王和尚号称‘撞塌天’,从这个匪号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性格暴虐、执拗之人,这种人一旦认准了目标,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其三,流寇们没有大后方,一路上全靠着劫掠为生,因此进攻也好,撤退也好,必须选择繁荣富庶、人口稠密的地方,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粮食补给。
绥德城西边是白洛、高柏、安定……是旱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赤地千里、草木皆无,百姓逃亡、十室九空,流寇头目们的脑袋就是被蠢驴连续踢上一百次,也不会选择这条撤退路线的,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综合以上三点,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流寇们不是真的撤退了,而是战术性的假撤退,以此迷惑绥德城内的人放松警惕性!
接下来,流寇们肯定会杀一个回马枪,而夜袭则是最佳方式!
绥德城有四座城门,出于防守的需要,东、南、西三门都用巨石堵塞住了,只留北门一条通道,这里自然是最佳突破点了。
于是乎,北门设伏,一举歼灭,大获全胜!
“秦公子,如今王和尚被射成了刺猬,咱们是不是趁其群龙无首之际,组织一支人马,直扑流寇大营,想来必能获胜!”
“不必了,流寇大军虽有数万之众,可其中大都是被裹挟而来的饥民,真正的流寇只有数千人罢了,而且成员结构复杂,内部凝聚力非常之弱!
今夜一战,流寇精锐几乎全军覆没,大头目—王和尚也死了,余者皆是乌合之众,完全不成气候了,再加上粮草不足,人心惶惶,根本用不着咱们攻打,不出两日,他们就会自行溃散了!”
……
秦锋猜的一点不错,就在夜袭战发生的第二天,三十里外的流寇大营中发生了内讧。
为了争夺大当家的位置,留守营地的大小头目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而后拔刀相向,互相残杀,结果引发了严重的营啸……
于是乎,数万流寇分裂成了大大小小上百股,互不统属,各奔东西,甚至为了争夺剩余的粮食而自相残杀,局势乱成了一锅粥!
接下来就简单了,在秦锋的建议下,商人们出资出粮,在绥德城外设下了上百座的粥棚,并传出话去,只要流寇们肯投降,就管饱饭吃,而且保证生命安全,还会对其进行妥善安置。
这一招相当管用,为了填饱肚子,流寇们纷纷放下武器,举着白旗,成群集队的跑来喝粥,吃馒头,而后等着被安置!
至此,绥德城保卫战以胜利告终了!
不过战事结束之后,在审问俘虏的时候,秦锋得到了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
几名被俘的流寇头目交代,王和尚本来想带领人马南下,与割据在洛川一带的流寇大头目—张存孟汇合,而后一起南下攻打西安府的。
不想出发前两天,一个叫刘胖子的人前来入伙,说延安府-绥德城是秦商们的聚集之地,城内不仅有大量金银珠宝,还囤积了上百万石粮食。
流寇作战,最重要的就是粮食了,因此上,王和尚才改变主意,带领人马北上攻打绥德城,结果粮食没有抢到,反而弄了个全军覆灭!
王和尚偷袭绥德城之时,刘胖子并没有参加,而是留在了大营当中,之后流寇大军不战自溃,刘胖子带走溜走了,不知所踪。
有人唆使王和尚带领流寇大军攻打绥德城,这是巧合吗,还是另有内幕?
秦锋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