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繁华地段的街道上,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被挂在街上最醒目的地方,引得路过的人无不驻足旁观,不少女性还被吓得尖叫不已。
这具尸体的面部清晰可见,那是个没有胡须的白面书生模样的人,而他的下面则是血流如注,旁边还立了个牌匾,上书侍候太后的假太监张某。
为太后生辰下江南采办祝贺的张公公,在江南地区这些天来是讨论热度最高的人,他出行排场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奉旨出宫采办的。
所以认识他这张脸的人不少,当下立即就把他认了出来。
有了认识的人做证,张公公的往事都被人扒了出来,如今还添了香艳谈资,不少人都在传他与祈太后的香艳故事。
假太监的身份似乎被坐实,哪怕后来立即有官兵过来把尸体拉走,清理了街的血迹,但还是封不了幽幽众口。
而本来就不满张公公行事作风的江南学子,因假太监一事加大了攻击祈美之秽乱宫闱,道德败坏不配当太后,矛头甚至还隐隐地指向了祈家。
这股风气传得很快,从江南立刻就刮到了京城。
京城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暗暗传这件事,不少学子更是坐在宫门请愿,要求祈太后出来给天下一个交代。
祈美之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愤怒之余不禁有几分害怕,虽然那是一群贱名,但名声这东西,败坏很容易,再想重新攒起来那就难了。
她在寝宫发泄了一通,怒声道,“宫里年年都会给太监验身,就是为了防止有假冒的,这小张子怎么可能会是个假太监?这是诬蔑,剑指本宫,意在陛下……”
一众宫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他们这会儿也怕得瑟瑟发抖,张公公的今日,或许就会是他们的明日,他们现在是真的不敢冒头了。
至于张公公是假太监,他们都是不信的,但饶是这样,还是被人泼了脏水,如今人死了,连辩驳一句都不能,这才更让人后怕。
萧明章踩着一地碎瓷片走进太后的寝殿,他背着手冷冷地看向祈美之。
“这事闹得如此大,太后打算如何平息?”
祈美之看到他到来,如看到救命稻草,急切地上前道。
“明章,你信我,我真的没有秽乱宫闱,这都是那群人捕风捉影栽赃嫁祸的,我是清白的……”
萧明章实在忍不住讥笑一声,“本王一直不想戳穿你,你这里的地道就藏有人,要本王找出来给你看吗?”
至于藏的是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而办这事的人正是张公公。
他在给太后拉皮条,所以这次死得并不冤。
祈美之的脸色瞬间苍白,她确实没有守住身子,她还年轻,长夜漫漫独自如何眠?
况且都爬到了这个位置,她想要点慰籍又有何错?
正在这时,门帘被一只小手掀开,小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
“母后,你真的偷人给父皇戴了绿帽子?”
祈美之不想在儿子面前展现自己丑陋的一面,赶紧上前解释道,“没有,我没有,那都是捏造的……”
“骗人,你是骗子,外面都传遍了。”
小皇帝推着母亲,恨恨地道。
“我再也不信你了。”
吼完,他转身就往外跑。
“皇儿……”
祈美之痛苦地叫唤着,可惜儿子始终不回头。
她转身恨恨地看向萧明章,“毁了我,你很开心了?萧明章,我是女人,我享受着一个女人的快乐,有何错?”
萧明章不受她这番控诉影响,直指问题的核心,“你最大的错就是太贪心了。”
既想要太后的尊荣,又想要身为女人的快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祈美之倒退两步,满脸都是难堪。
萧明章不看她,直接下最后通牒,“这事你若不做出表态,那你很可能就要从太后的位置上滚下来了。”
“你好狠的心,你明知道我……”
“说话最好过一下脑子,别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她说喜欢他的话,那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她喜欢的从来都是权势,只要谁能带给她权势,她就喜欢谁。
这种女人谁沾谁倒霉,他萧明章还不至于好赖不分,跟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他当场甩袖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祈美之脸上血色尽失的跌坐在地,这次她被逼到墙角,再无她腾挪的空间。
祈今之本来因为情伤而醉生梦死,可自家亲姐卷入这桩天大的丑闻里面,他再也坐不住了,立即拿了腰牌立即进宫。
可是一向在宫里前行无阻的他,这会儿再也进不了坤宁宫的大门。
“外男不得私自出入后宫,还请国舅爷自重。”
听到这样冷漠无情的话,祈今之的脸色瞬间铁青,他强硬道,“你让开,我要见太后……”
“娘娘说她谁也不见,日后她要专心礼佛,不再见外男,国舅爷请回吧。”
祈今之看着面前这人,这是亲姐的亲信,可见他说的话确实是亲姐的意思。
他没有硬闯,而是道,“娘娘还好吗?”
“娘娘说她一切安好,如今正值非常时期,一切以低调行事为主。”
形势不待我,那就必须蛰伏起来,以待来日。
祈今之冷凝着脸色,深深地看了眼紧闭的宫门,这回他没有犹豫,转身就往外面走。
以前姐弟俩想何时见就何时见,什么外男不得踏入后宫的规定,在他们姐弟面前那就是狗屁。
可如今瓜田李下,不得不做出改变。
萧明章不会为祈美之擦屁股,这事得她自己出面解决。
祈美之下旨要亲自去皇陵为先皇守陵以示清白,除此外,她又下旨严查张公公,哪怕人死了,也还会追究到底,绝不包庇。
张公公得罪的人很多,如今他死了,那是树倒猢孙散,被他牵连的人不少,而他那位身体不好的亲姐直接就下了大狱,府中的女眷也没有好下场。
在新台寺祈福的柳若荷,在听到张公公已死的传闻时,吓得病了一场,而且一病不起,某一夜,因为煎药炉子翻倒引起了大火,病重的她一时间没来得及逃,直接就死在了大火中。
前来捉拿张公公侍妾柳若荷的官差扑了个空,听到新台寺的和尚一脸惋惜地说起这场火灾时,他们细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直接收队回去交差了。
正与元嘉公主品茗的顾德音,看到花朝在外朝里面张望,她微皱眉道,“进来说话,公主也不是外人。”
正好给她挡一挡小公主日常催婚的热情,她是真怕了,恨不得当场躲起来。
如今这样不好吗?
想见面就见一面,不见面时各忙各的,她很享受这种自由随心的恋情,不想被世俗的有形的枷琐拷住。
可在人家小公主那里就是不好,小公主的诉求很简单也很粗暴,她想要个嫂嫂了,而这个嫂嫂非她莫属。
这让她如何回答是好?
只好赶紧言其他转移话题。
元嘉公主委屈控诉地看了眼顾德音,顾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她了?所以才不肯给她当名正言顺的嫂嫂。
顾德音假装看不到,看到花朝到了跟前,她赶紧问,“出了什么事?”
花朝福了福,这才道,“姑娘,柳若荷死遁了。”
元嘉公主闻言,立即转移了注意力,她是知道柳若荷被顾德音弄到张公公身边去了,如今被牵连实属正常,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跑了?
“真的假的?”
花朝朝公主重重地点了下头,“我们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先是装病,然后趁着月黑风高之夜,直接踹翻了煎药的炉子引了一场大火,把新台寺的客院厢房烧没了一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元嘉公主有模有样地道,随后就笑倒在顾德音的怀里。
顾德音笑骂一句,“可不许拿佛祖开玩笑。”
元嘉公主却趁机道,“你当我嫂嫂,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顾德音摸了摸鼻子,那就当她什么都没有说吧。
元嘉公主瘪了瘪嘴,很快又暗自打气,那就再接再厉吧。
她坐直身体,“顾姐姐这次还打算再让她蒙混偷生吗?”
顾德音执起一旁刚烧开的水,一边沏茶一边道,“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还留着有何用?我可不是大善人。”
对仇人心软的毛病,她一辈子都不会有。
元嘉公主眼睛一亮,“顾姐姐打算怎么办?”
顾德音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等着看好戏便是。”转头吩咐花朝,“按计划的去办吧。”
花朝会意地点点头,确定主子的意思后,她赶紧告退。
柳若荷死遁后,与兄长柳春和会合后,拿着新户籍和路引,直接就按照安排好的路线逃亡。
兄妹俩都不敢耽搁,一路上都风尘仆仆的赶路,只有成功到达了彼岸开始了新生活,他们才能放松下来。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一路上都有惊无险,越是到达早就安排好的目的地,就听到了越详细的张公公的死状。
柳若荷惊得好几夜都睡不安宁,早知道张公公会死在江南,却不知道他死得这么可怖,只要一想象那些细节,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柳春和只是淡淡地道,“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嘛,这等烂人死了便死了。”
对于妹妹之前委身给张公公一事,他还是颇为嫌弃的,觉得她丢了柳家人的面子。
只是如今还得靠妹妹的细软过日子,所以他纵使嫌弃却什么也不敢说。
柳若荷自然看到兄长脸上的那抹嫌弃,心下不悦,但这节骨眼上却不好发作,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喂给了狗。
不由得想到了诸哥儿这个被舍弃的儿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摇了摇头,把一切都从脑海中甩去,她还有新人生,不能回头看。
兄妹俩打起精神继续赶路,终于紧赶慢赶,到达了一早规划好的新家园,只是还没来得及休整,官差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