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华默然不语,只是痴痴地望着满天飞雪,也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故意不答。常仪呆呆地看着清雪潭水,亦不置可否,也看不出来是知还是不知。
尚仪苑内,羲和、常羲二人在旁敲侧击,容成苑中,阳叶直接把斩仙飞刀当空祭起。九十六柄斩仙飞刀将整个园林都笼罩在内,剑气纵横交错,就算是想脱身离去,那也并不容易。而这些森寒的剑气,此时并不只是起封困的作用,更是向着月桂等人寸寸逼近。
“阳叶。”
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稚嫩的声音,清晰地在众人耳边响起。说话的这人,是一个孩子,他正是先前一直被阳叶保护在身后的那个孩子。
不知是何缘故,他刚才一直呆呆的,眼神涣散迷离,这也就是阳叶为什么会与月桂发生冲突的缘起。现在被这无穷无尽的剑气所刺激,他终于回过神来,双瞳之中也恢复了些许光彩。看见眼前的情景,他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将阳叶抱住,小小的脑袋搭上了其远远称不上宽厚的肩膀。
“放······”
被身后那孩子抱住,阳叶轻喝一声,下意识就要一肘撞向他的肋骨,伴随着他的心意转动,九十六柄斩仙飞刀光芒闪烁,亦对着身后那人当头斩落。可是就在阳叶即将击中那孩子的时候,他却听见了男孩的声音,后面那个“肆”字,便没有说出口了。
阳叶听到这句话,立刻就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然后轻声呼唤着男孩的名字:“玄音。”
而无边剑气,也静止了下来。
这个男孩和阳叶差不多高,他此时的形貌,在洪荒中仅二位仙家见过,但他的法宝之形,大神通者多数是认识的。倾尘称他为玄音,明轩亲昵地叫他钟儿,他的主人太一倒是中规中矩,直接用混沌钟这个十分正式的名字,作为对他的称呼。
玄音先前从不以人形现世,就连他的主人太一,都未曾见过他的容貌。直到后来在洞阳宫中,他与倾尘、明轩见了一面之后,情况才有所变化。至于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除去作为当事者的这三人之外,再无第四人知晓。不过从那以后,玄音也开始显化人形了,但是尽管如此,他平时也只与先天法宝相见。
“干什么?”
阳叶尽量保持着平静,低声问了玄音一句。他当然知道玄音在做什么,毫无疑问,玄音就是想阻止他的进一步举动。而阳叶现在想问的其实是,玄音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玄音要想制止阳叶的动作,有许许多多的办法,其中也有一些较为简单的方式,比如说,用大道纶音定住阳叶的身形与剑气。可是玄音并没有这么做,纵然有千种手段,他都不想用在阳叶身上。身为先天至宝的玄音,此时就像个普通小孩一样,单纯从后面用身体抱住了阳叶。而感受到玄音气息的阳叶,却也随之停了下来。
“不要这样。”
玄音的声音极轻极微,听起来很是虚弱无力。说话间,玄音眼中忍不住垂下泪来。晶莹的泪珠从脸庞滑落,一直滑到阳叶的脖颈,润湿了他的肩膀。
感受到玄音的泪水,阳叶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动作弧度很小,但大家都看见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漫天剑气顿时消散,九十六柄斩仙飞刀也悄然隐没不见,就连那个红葫芦,也不知哪里去了。阳叶终究还是不愿伤人,即便是先前盛怒之下,也只是以威势震慑。而现在,阳叶连威势,都一起收了。
“为什么?”阳叶只是轻声问了一句。
玄音眼中泪光盈盈,口中颤声诉道:“是我的错,不怪他们。”
阳叶是个刚强的孩子,他其实并不喜欢抱住别人,当然也不会喜欢别人抱着他。可是他对玄音的泪水,却毫无抵抗力,宁肯暂时委屈自己,也没有将他一把推开。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想让玄音,变得更加坚强一些。
阳叶又叹了一声,对着玄音低语道:“你放开,我不动手就是。”
“嗯。”玄音闻言点了点头,顺从地把手放下,松开了对阳叶的束缚。
看到阳叶静了下来,扶桑、月桂、纤阿与望舒这才一同走到他们的身旁,将刚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太阴星素来清静,虽与太阳星、紫微星并称为三大主星,但就连无人居住的紫微星,看起来都没此地清寒,更别说太阳星了。再加上羲和、常羲这两位主人不喜热闹,故此在太阴星上,平常是没什么客人的。
月桂请玄音等人,在太阴星月桂树下相会,五人共坐于此。他们不用桌案,就是直接坐在地上。不过仔细看这地面,竟也不像平常土地一般,此处无土无石,看上去应该是完全合为一体。其色泽也并非土黄,而是洁白如玉,没有半分瑕疵,看着就像是一件晶莹剔透的玉器。若说这是玉镜,却又照不出人影,似乎里面容不下一丝外物,就算是仙家见了,心中亦不免有一种清冷孤寂的感觉油然而生。
五人围坐一圈,坐在最外面的,正好在树荫的边缘。而若是到了树荫之外,周围虽然亦有清辉照耀,四处通明,但是仔细感应一番,便会发现,那环境竟比这天地灵根之下,还要清冷三分。素有传闻,广寒宫二位宫主孤清如月,只需往太阴星走上一番,便可见其心境。
最外边的二人是望舒、纤阿,望舒坐在纤阿的左边,而望舒的左边,自然就是扶桑。在扶桑的左边是月桂,她所坐的位置正好背靠着月桂树的树干,如果一定要区分的话,此处应该就是主座了。月桂和扶桑相邻而坐,她左手边却是个孩子。若说月桂所坐的地方为主座,那么这个孩子所在的位置,就是客座之最尊。
现在五人在广寒宫桂树下相见,望舒、纤阿分别弹奏直项琵琶和卧箜篌,与众人共赏。而玄音柔嫩的小手上,亦悬着一口灰蒙蒙的洪钟,钟声浑厚圆润,为二人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