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感受到了身边的变化,男孩忽然抬起了头,清澈明亮的黑眸里还有着晶莹的泪水。他刚刚虽然十分害怕,但却紧紧咬着嘴唇,极力忍着没有哭出声来。此时再仔细看去,他朱唇上已多了几道牙痕,清晰可见。
孩童疑惑地看了看身前的莲花之桥,随即立刻擦掉自己的泪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花瓣。略加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这个孩子便趴了下来,一点一点地慢慢爬到了莲台的边缘。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轻轻摸了摸身前那片莲花花瓣,想要看看其是否稳固。可他又担心自己一下子用力过猛,反倒掉了下去,故此刚一碰到花瓣,就把手给缩了回来,退回到了莲台的中心。
花瓣质地柔软,看似十分轻薄,但被他碰了这一下,却仍在空中不动分毫,连晃都不曾晃动一下,想来十分稳固。而且孩子将手缩回之后,就发现手指上还残留着花瓣的清香,素雅怡人。他又将手指放在鼻尖,仔细地嗅了一嗅,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孩童的注意力被这缕馨香所吸引,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神情渐渐转为了安宁。可他仍然觉得需要再度确认一番,于是又慢悠悠地挪到了莲台边缘,咬了咬牙,随即伸腿在莲花瓣上点了一点。
这次他用的力比刚才稍稍大些,而且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倘若一脚踩空,立时就能反身爬回莲台上。不过纵使如此,他神色还是有些紧张,好在花瓣一点颤动都没有,宛若平地一般。
孩童见此,自然再无犹疑,内心彻底安定下来。他立刻站了起来,顺着这座仙桥就跌跌撞撞地向着众人小跑了过来,生怕这唯一的路径被他错过,那么再想离开可就难了。
男孩兴高采烈地跑过了仙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头发也被沾湿了不少。而他刚一踏下莲花之桥,花瓣便同时升空而起,次第飞回到了莲台上,重新组成了一朵莲花。就见一道白光闪过,整个莲花都没入孩童的体内消失不见,八德池里连根茎都没有留下一丝。
不过这些神异之事,背对着莲花的男孩却没有看到,他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情况了。
童子下了莲桥,连忙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微微喘了口气。等他再往身后看时,却见莲花已经找不到了,只余一池荷叶而已。他歪着头看了看,便也不再多想,随后就转过身形,小跑到了众人身边。
孩童将视线从四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毫不犹豫地跑到接引道人身旁,倒身下拜,口中说道:“参见老师!”
“起来吧。”接引道人将拂尘放在桌上,伸手将小小童子扶起,然后以衣袖为他拭去了头上的汗水。“你既然称我为老师,那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接引的眼中,却隐约透露出一分失落的神色。只是这神情一闪而过,况且童子又微微低着头,故而未曾看见。
刚才童子称他为“老师”,却不称他“师父”,若非不知道这两者的区别,那便是有意为之了。如果是前者,那不知就是不知,也没什么好说的。倘若是后者,那就有诸多可能,或许是他觉得自己不配拜接引为师,或许是认为接引不足以为自己之师,亦或许另有原因。
但无论如何,接引既然已经说了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自然是打算将其当作自己的亲传弟子培养了。对于常人来说,这可是难得的福分,连求都求不来的。接引相信,他这么说,这孩子肯定是听得懂的。
“多谢老师。”
童子再拜了拜,然后便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一旁。看他这乖巧的样子,接引当然也清楚,他先前并非刻意如此,而是的确不知。这多少给了接引一点安慰。
可惜童子话已出口,就不能再改了。他应五百年花开之数而生,给接引、准提带来了莫大的希望,可他自己却与接引、准提二人都没有师徒之缘。大道自有其运转的轨迹,不过,在有些时候,这至高的大道,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接引道友,你看我说的可对?”
明轩娘娘看着这孩子微微笑道,顺手就将清晖扇轻轻一扇,为他送来了几分凉意。
微风拂过,男孩潮红的脸蛋,随即恢复了白里透红的样子,呼吸也平缓了下来。
这孩童刚才坐在那莲花上孤零零的身影,让她不禁想起了洞阳宫里的玄音。而男孩随后匆匆忙忙一路跑过来的样子,又令她想到了留在大荒山的星泪。
尽管她知道,他们是截然不同的。玄音虽然孤独地等在洞阳宫里,但是他乃是混沌钟,骨子里就有一股傲气,绝不会让外人看到自己柔弱的样子。星泪行事风风火火,可他是先天法宝,身上不可能有汗水流下。不过明轩还是忍不住将他们联想到了一起。
方才这孩子一路慌慌张张地跑到众人身旁,小脸红扑扑的,就连额上的汗珠都顾不得擦,看起来甚是可爱。见到孩童这番模样,明轩念及故人,心中自然生出几分怜惜,故而为其拂去燥热。
等到这孩子恢复了安定,明轩才柔声问道:“小童子,你叫什么名字?”
哪知男孩一听到她的话语,连忙躲到了接引的身后,然后谨慎万分地探出小脑袋,怯生生地望着她,却不回答。
其实刚才在画中,接引道人令莲花绽放开来的时候,这童子的灵智已开,只是还没有化形。而明轩娘娘以涵影镜为基,又发动了皓月之芒,将莲花锁住,自然就等于锁住了这个童子。虽说那时童子还无有形体,但失去自由的感觉可绝不好受,那会儿可谓是他开启灵智以来,所经历的最为黑暗的时刻。
他跑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明轩是谁,故此心中很是安定。不过方才明轩轻轻一扇,以太阴星力之中的太阴之力为他拂去燥热,给他的感觉,竟与锁住他的那股力量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