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容儿(二)
作者:半枕江南雪   穿越圣朝当驸马最新章节     
    “曾容,你就是个赔钱货……”
    “容儿,娘对不起你……”
    “奉旨,曾氏一族,女眷全部没为官奴……”
    ……
    容儿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她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环境很是陌生。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仔细回想着发生了什么事。
    “呀,你醒了啊!”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她本想给容儿擦擦脸的。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容儿有些迷糊,她的记忆似乎有些乱。
    “这是西厢房啊,你是姝儿姐姐捡回来的。”小丫头道,“你醒了就好了,我去叫芸儿姐姐过来,顺便拿姜汤给你。”
    “芸儿姐姐?莫非是东家身边的那个丫鬟?”容儿陷入了沉思。
    “容儿姑娘……”芸儿抬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容儿,内心有些触动。
    “芸儿姑娘,我该走了!”容儿一见芸儿,顿时便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了。一想到沈熠,她又有些紧张。
    “急什么?天色已晚,一会儿就该吃饭了!”芸儿按住了容儿。
    “可是……”容儿还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芸儿打断了容儿的话,转身接过小丫头端来的姜汤,准备喂给容儿,“喝碗姜汤吧,去去寒!”
    “芸儿姑娘,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容儿急忙接过碗,拒绝了芸儿的善意。眼前这姑娘可是东家的贴身丫鬟,伺候她不像话。
    芸儿点点头:“行,喝完跟我去见少爷,别想偷偷溜走啊!”
    容儿的心思被预判了,她顿时小脸一红,只是沉默地喝着姜汤。
    书房内,沈熠本想继续写书,可却一直静不下心来,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面色苍白的容儿躺在床上的样子。明明还是如花的年纪,明明看起来那么娇弱,跳河时怎么就那么果决呢?
    “唉,好事难做啊!”沈熠瘫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搁在桌子上,一本书盖在脸上。
    “少爷,容儿姑娘来了!”芸儿打断了沈熠的有感而发。
    “进来吧!”沈熠坐直了身子。
    “见过东家!”容儿怯生生地道。
    这一幕跟沈熠刚苏醒时见到的芸儿差不多,他有些恍然,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芸儿。
    芸儿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家少爷突然看着自己干嘛,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沈熠觉得有些好笑,正想调笑两句,可想到还有个容儿在,于是正色道:“不必拘礼。这院里讲究随意,这些繁文缛节我不喜欢,你以后也要记得。”
    “是!欸?”原本低着头的容儿听到后面一句,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欣喜。
    “说说你的事儿吧!要想留在府里,你必须保证你的身世干净!”沈熠道。
    “是,东家!”容儿终于露出了笑意。
    “应该叫少爷了,容儿姐姐!”芸儿笑道。她知道自家少爷心肠软,说什么“身世清白”的话,不过是编个理由,给容儿一个机会罢了。
    “是,少爷!”容儿赶紧改口,随即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容儿本姓曾,其父曾浩,原是咸宁府最大的药材商人;其生母温氏,原是山里的采药女。有一年,曾浩来到山里收购药材,撞见了年轻貌美的温氏,又得知温氏熟悉各类药材,于是纳其为妾。
    婚后不久,温氏便有了身孕,第二年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曾容,即现在的容儿。也许是因为其父母都熟悉药材,曾容自小便展现出了强大的天赋,无论是关于药材的种类、属性,还是关于药材的君臣佐使,曾容都了然于心。
    正因如此,曾浩便经常在其他子女面前夸奖曾容,甚至有一次说,若不是因为曾容是个女儿家,曾家的药材生意日后就要交给曾容了。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庶出的曾容自小便被嫡系的那些兄弟姐妹欺凌,有时候甚至会骂道:“曾容,你就是个赔钱货……”而其生母由于身份卑微,也不敢与正方争论。每当女儿受欺负时,温氏都只会将曾容搂在怀中,不停地安慰道:“容儿,娘对不起你……”
    曾容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到了十四岁,再有一年,就到了及笄的年龄了。可不知是被人嫁祸,还是曾浩自己的问题,一批运往边境的药材出了差错,一百余士卒因此丧命。于是,咸宁府一时风头无良的药商曾家一夜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嫡系的男丁全被处死,庶出的则被贬为贱籍;至于女眷,全被没为官奴。曾容当时由于年纪尚小,辗转流落到了翠云楼,从此成了青楼女子。
    听完曾容的话,沈熠陷入了沉默。这个看起来如此怯懦的姑娘,经历竟这么曲折。好像也不止曾容,自己身边的芸儿和姜姝,身世也很可怜。就连如今做副掌柜的易茗,也在刑部大牢里待了好多年。他也不知到底是这个世道的原因,还是人生本就艰难,或许正如他前世读过的一句诗所说的那样:“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
    “那你现在还能识别药材吗?可会配药?”沈熠问道。
    “大多数药材都认识,也会配一些简单的风寒药和金疮药。”曾容答道。
    “芸儿,去把那边的药材拿过来!”沈熠吩咐道,“容儿姑娘,你来辨认一下这些药材,并说说它们可以配什么药?可治何疾?”
    “少爷叫我‘容儿’便好。”曾容道。
    桌子上摆满了十来味药材,曾容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便依次说出了名称、性味、归经、主治等:
    “此乃白芷。其性温,味辛。归肺、脾、胃经,可祛风,燥湿,消肿,止痛。”
    “此乃苍术。其性温,味辛、苦。归脾、胃经,可健脾,燥湿,解郁,辟秽。”
    “此乃重楼。其性微寒,味苦,有小毒。归肝经,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凉肝定惊。”
    “此乃独活。其性微温,味辛、苦。归肾、膀胱经,可祛风除湿,通痹止痛。”
    “此乃芡实。其性平,味甘、涩。归脾、肾经,可益肾固精,补脾止泻,祛湿止带。”
    “此乃合欢花。其性平,味甘。归心、肝经,可解郁安神。”
    ……
    “厉害啊!”沈熠被曾容的这番操作惊到了,忍不住赞叹道。
    曾容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小时候被自己的父亲夸奖过,这还是第一次被另一个男人夸呢。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一旁的芸儿瞧见了,忍不住揶揄道:“容儿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快看看这堆药材里面有没有能治脸红的?”
    “乖丫头,你忘了你脸红的时候了?”沈熠也笑道。
    此话一出,芸儿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的事,她的脸也红了起来。一时间,小小的书房中,两个姑娘都红着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熠在做什么坏事儿呢。
    “行了,说正事儿!容儿,我再跟你确认一次,你确定要留在侯府吗?”沈熠正色道。
    “少爷,奴婢决定好了!”曾容的语气很坚定。
    “那好,一会儿我就写信给向三娘,让她找个时间给你办理转籍。以后,你就是我镇国侯府的家奴了。”沈熠道。
    “谢少爷!”曾容笑道。
    “真是个傻姑娘!”沈熠寻思道。“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季婶今晚做了火锅,容儿有口福了。”
    曾容自然也听说过火锅,可她却没吃过。像她这样的人,只要离开青楼,身后就会有人给抓回去,更不必说是到外面的酒楼去吃喝。因此听沈熠说起火锅,她也很是期待。
    吃饱喝足之后,芸儿带着曾容去整理房间了。沈熠则回到书房,写了一张条子,让阿财送到聆音楼。至于该怎么做,这就不是沈熠要操心的事儿了。
    “哎……”沈熠不受控制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就是这么一言难尽,尤其是那万恶的户籍制度,不知让多少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一辈子都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例如曾容,以前是翠云楼的“花榜”姑娘,看似衣着靓丽,风采动人,可照身帖上显示的却是最底层的贱籍;但要是做了家奴,虽然干的是伺候人的苦差事,可照身帖上显示的却是比贱籍高一级的奴籍。
    盛朝虽说是个新的国家,但在很多方面都承袭了前朝旧制,如中央行政制度、官员品秩制度、户籍制度等。唯一改变的只有地方行政区划,将前朝的州郡县三级改成了道府县三级。
    在户籍管理方面,一开始,盛律将人们划分为贵籍、良籍、商籍、奴籍、贱籍五个等级。后来,由于有不少官员家眷也开始经商,于是,盛朝的第四位皇帝宣布取缔商籍,将其并入良籍。自此,盛朝的户籍变成了四个等级,一直延续至今。
    依据盛律,盛朝的贵籍包括朝廷勋贵、大小官员及其子嗣,即士大夫阶层;良籍包括农、工、商阶层及其子嗣;奴籍包括朝廷罚没的官奴和私有的家奴及其子嗣;贱籍包括从事特殊行业的人及其子嗣,如青楼女子、优伶艺人、乞丐及俘虏等。被编为贱籍的人社会地位最低,其户籍世代相传,非特殊情况下不得改变,不得参加科举,不能做官,不许购置土地产业,不能和其他户籍通婚,几乎是永世不得翻身。
    为了区分和管理各户籍之人,盛律明文规定,所有的人必须佩戴证明自己身份的凭证。除贵籍外,用于证明其他户籍之人身份的凭证叫作“照身帖”。照身帖实际上是一枚打磨得光滑细致的竹板,上面刻有持有者的画像、姓名、户籍信息和户部印鉴。如若没有照身帖,就会被视为黑户或间谍,可随时送交官府,若遇反抗,可就地打杀。
    而用于证明贵籍之人身份的凭证叫作“鱼符”,上面也刻有持有者的画像、姓名、户籍信息和户部印鉴。盛律规定,朝廷勋贵及官员子嗣佩戴铜质鱼符,如沈熠,他出门就要佩戴证明自己身份的铜质鱼符;三品以下官员佩戴银质鱼符,如唐平,他官拜刑部员外郎,品秩为从五品,每逢大朝会或是参见上官时就要佩戴证明自己身份的银质鱼符;三品及以上官员佩戴金质鱼符,如方迁,他如今官拜户部侍郎,品秩为正三品,每逢上朝或是参见上官时就要佩戴证明自己身份的金质鱼符;有爵位的勋贵佩戴玉质鱼符,如平陵侯丁勉,请见皇帝时就要佩戴证明自己身份的玉质鱼符。若有人既佩戴了玉质鱼符,又佩戴了金质或银质鱼符,那此人必定是既有爵位,又有官职,如沈泓,他既有镇国侯的爵位在身,又官拜征东将军,品秩为正三品,故而每逢上朝或请见皇帝时就既要佩戴玉质鱼符,又要佩戴金质鱼符。
    “人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呢?”这个问题反复出现在沈熠的脑海中,尤其是曾容的出现,让他急切需要一个满意的答案。可是,他想了好久还是想不明白原因,有些焦躁地来回走动。
    “少爷,容儿姐姐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您怎么还没休息?一会儿还写书吗?”芸儿道。她安排好曾容的房间后,又招呼霍进巡查了一圈院子,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便走了进来。
    “不写了。”沈熠摇摇头道,“你记一下,让阿财明天去办两件事:第一,去检查一下之前侯府名下的那家成衣坊装修得如何了;第二,去问问京都近期有没有想要交易的医馆,有的话就尽可能盘下来。容儿在鉴别药材的天赋实在强大,可不能浪费了,正好也给她找些事情做。要是再有个好的先生加以培养,说不准日后还会成为一名女先生呢。”
    盛朝由于连年征战,受伤的人不计其数。一开始只有小部分的人处于医者仁心投身战场进行救援,后来,更多的医者被这种善举所感动,也自发地加入了救援行列。前线的士卒们为了表示他们的敬意,自发地称这些医者为先生,意在表明他们和教化子民的夫子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这一尊称便就此沿袭了下来。然而,由于时代的原因,盛朝至今还没有出现过一名女先生。因此,沈熠也想借助曾容来改变这一现状,让更多的女性逐渐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