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里有一个孩子失踪了,即便老先生有意想要甩开这层影响,可那空出的座位,如阳光般直直地刺在他的瞳孔上。
再加上屋子外离开的女人,她那呜咽的哭声似乎如阴霾般笼罩在私塾的课堂里,学生单纯,一群稚童懂得什么?还在那里扯着大牙乐呢,觉得很有意思。
可大人却不这么想的。
老先生硬挺挺的上了一个半时辰的课,终于是撑不住了,一摆手,提前宣布的下课,让学生结伴回家。
四面八方都是欢天喜地的声音。
当路寒收拾好书箱,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先生却是慈祥地拦住了他:“无殃,要不先生送你回家吧?”
老先生姓陈,将私塾称作“香庐”,自号香庐居士,久而久之,有些人就叫他陈香庐了。
陈老先生儿子早夭,女儿嫁到了东城,虽然同在一州,但交通不便,需要照顾孩子的情况下,往往一个月都难来看他一眼。
所以自打路寒在私塾中展现出了同龄人遥不可及的才智后,他隐隐约约有种将路寒当做孙子的感觉疼爱。
路寒脸上又挂起那故作天真的萌笑,正打算应下,没想到门口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先生,不用劳烦您费心了。”
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虽然身着素净的青衣,但那张秀丽温婉的俏脸,依旧让私塾里的孩子两眼冒星星,将其围得团团转。
陈老先生转头望去,也认出了对方,说道:“咦,宛姑娘来啦?”
来人自然便是路寒的贴身女侍宛秋。
这回路寒终于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因为四岁以后,除了下雨需要送伞的日子,何邈是从来不会让宛秋过来接自己的,然而对方今天却是破天荒的来了。
路寒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吴雪芊那张空座位。
“先生,咱们明天见。”路寒甜甜的告别陈香庐,把对方哄得心花怒放。
回去的路上。
路寒牵着宛秋的手,一路穿过熟悉的街道与店铺,路上的小孩果然比往常少了许多,想来即便不是畏惧妖精的流言,那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远远地,路府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何邈见不得下面的侍女与路寒展现出任何过多的交流,曾有侍女因为路寒的无聊,主动搭话而遭到惩罚。
所以刚一到这,宛秋便松开了路寒的手,往旁边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路寒倒也无所谓,撒欢似的冲进家中。
未曾想,路寒刚一跑进堂屋,便猛然发现,往常杳无人烟的家,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来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坐满了整个大厅。
“瞎跑什么呢?成何体统!”主位上,何邈投来冰冷的目光,呵斥道。
这要放在前世,当着这么多人面被骂,路寒多多少少是会感觉到拘束和不安的。
但他这一世是小孩,只要低头闭嘴,作出认错的模样,基本上自然会有人出面为他解释。
果然,坐在何邈一旁,面白留须的男人说话了:“何大人莫要生气,男孩生性活泼,跑跑闹闹很正常。”
此人年过中年,但却并没有任何发福的痕迹,不胖不瘦,穿着一件绿色的官袍,笑容很温和,但一张脸却是难掩疲态,看样子有好一阵子没有休息好了。
面对男人的打圆场,何邈也没办法,只能冷哼一声,以作翻篇。
男人见状,笑着冲路寒招了招手,他赶紧装作一副犯错后紧张谨慎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这位想必就是路公子了吧?神童之名,我在衙门里都能偶尔听说,没想到竟然还长着一副粉雕玉琢的俊俏样,以后恐怕又是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啊。”男人笑着摸摸路寒的头。
被一位大叔笑呵呵摸头的感觉自然不美妙。
但谁叫路寒长了一副好皮囊,他更小的时候总是会在睡梦模糊中被侍女偷亲,早已习惯到麻木了。
这本是客人与主人之间的客套话,用以拉近彼此双方之间的感情。
可惜何邈是一块食古不化,浸泡了万载寒水之中的臭木头,脸色始终冷漠。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练功懈怠至极,整天就想着舞文弄墨。”
又来了又来了,路寒心中腹诽。
“何大人又何必让公子执着于武道,术业有专攻,路公子将来若是能够入读书院,未必不是栋梁之才啊。”男人笑道。
何邈嘴上是不再多说了,但实际上周遭一圈人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知道根本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男人显然也没有真的想要劝动改变何邈的想法,只是摇头笑了笑,便拍拍路寒的脑袋:“去玩吧。”
宛秋从旁上前,拉住路寒的手直接带离现场。
离开了这个插曲,这些官员纷纷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
“何大人,今天已经是第十一个孩子了,若再放任下去,指不定我们云州人心会乱成什么样子……有男有女……路上……消失……”
起初路寒还能听到完整的句子,但伴随着越走越远,声音彻底消失了。
原来这些官员之所以上门找何邈,原来是为了那些儿童失踪的案子啊……
路寒恍然大悟。
何邈是武道强者算不上是秘密,虽然路寒也不知道他有几品的境界,但从能行走起便发现,似乎云州官方碰到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的时候,都会找到何邈头上。
这一幕被街坊邻居撞见,立刻意识到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自然不肯错过。
在一些大婶的推动下,三言两语,没有几天何邈便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神秘强者。
正因如此,即便大家都知道路寒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但看在有这么一位强者生活在此处的份上。
别的不说,至少附近居民的安全感肯定是有所保障的,所以无论大人小孩,都不会对路寒恶意相向。
再加上他的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分外会讨人喜欢,慢慢地就让一些百姓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没爹娘疼的孩子。
“宛秋,那个大叔是谁?”路寒眨着眼睛问。
“云州司马,郑立业。”宛秋柔声回答。
“这么厉害?”路寒自然知道一州司马是什么,虽然云州只是下州,但司马在一众官员中,身份地位依然处于一线。
“他们是来找何邈查那些孩子失踪的吗?”
“嗯。”宛秋想了想,说:“这段时间我会接送你上下学的,此事你无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