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地虎被几个山贼押到秋仇身前跪下,
秋仇一句话也不问,抓起钉在脚边的长剑,将其枭首。
几个山贼丢下趴地虎尸体,重新跪在地上,心里忐忑不安。
李大狗抓起一根燃烧的木头,举在手上,走到一片空地中央。
朗声说道:“有被逼加入山寨,且没杀过无辜之人的,过来这边。”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嗤嗤声响。
一众山贼抬头仰望李大狗,跳跃的火光下,灰衣染血横刀生寒,那不大的火炬,在黑夜中散发出诱人的生机。
直到四五息过后,才有一人站起身,弓着腰走了过来。
瘦弱的身躯,置身火光照耀之中,像是从寒风里步入暖房,整个人放松下来,缓缓蹲在地上。
有人带头出列,又从其余方向,走出六人。
一地黑压压的山贼,不下百十之数,却只走出七人,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李大狗等了两息,见没人出来,低头看向七人,说道:“没有去过地牢,欺负女子的人,站起来。”
七人之中,站起五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和一个脸上有痘少年,目光闪烁着,不敢起身。
寒光闪过,飞起两条左臂,两人顿时倒地惨叫。
除了站起的五人,其他山贼惊得浑身一抖。
内心大骇,忧心自己没有活路。
然而今晚遭遇的两个凶人,早已吓破他们胆子,谁也不敢冒头反抗,一个个像受惊的鹌鹑,尽量把身子缩得更小。
李大狗把火把塞入一人手中,提着刀走向跪地山贼。
一众山贼瑟瑟发抖,不少人屎尿齐出,瘫在地上,再也跪不稳,却没有一人再敢逃跑。
有血气勇力者,早在之前的厮杀中,死伤殆尽,哪里还有勇气做小动作,只希望自己能够死得迟一些。
这便是可悲的人类,心气一失,连无知野兽都不如,只能束手待毙。
寂静无声的杀戮,在黑夜里张扬嗜血的獠牙,五个目无焦距,浑身瘫软的人,在一旁的神志恍惚。
最后一颗人头落地,李大狗走到瘫坐的五人身前,问道:“严穷鬼该不该死?”
五人面色恍然,李大狗再次问了一遍。
一个面容苍老的中年男子,用干涩的嗓音回道:“该杀,是山寨老人,他……他多次下山劫掠,也奸淫女子。”
李大狗还没动作,那边的秋仇已经踩着地上尸体,走向前哨方向。
刚才他只杀了身边几人,就一直站着发愣。
李大狗静静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黑夜之中。
“收集山寨贵重物品,天亮之后去前哨找我。”李大狗吩咐五人一句,转身去往前哨。
夜幕下群星璀璨,弯月暗淡,不过亥时过半。
李大狗步入哨所,只看到摘下面罩的秋仇,坐在一块石头上,之前捆绑严穷鬼的地方,多了一滩血迹。
两具尸体也不见踪影,想必是被秋仇丢入了峭壁之下。
李大狗走到不远处坐了下去,一时间无人说话。
良久之后,秋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大狗。”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静默一息,他补充道:“鸡犬不宁的狗。”
秋仇伸手抹了把脸,愕然的表情终于变得正常,歉意道:“不好意思,失态了。”
“无妨,父母所生,爹妈所养,名字难听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大狗呵呵一笑,伸手摘下沾染血污的面罩,丢弃于地。
秋仇跟着呵呵一笑,总算化解了不少内心烦闷。
按下对名字的疑问,沉吟几息,问道:“现在下山还是天明?”
“天明吧,若是现在下山,活着的五人,多半会自相残杀,山寨里有不少贵重东西。”李大狗扯了一下衣服,黏糊糊的,颇不好受。
秋仇一震衣裳,抖甩两下,好奇问道:“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给点钱,之后随他们自己跑路,落在官府手中,他们同样活不成。”李大狗站起身,脱下外面的布衫,擦拭横刀之后,卷成一团丢了出去。
“世道如此,谁也没办法。”秋仇叹息一声,望向夜空。
两人谁也没提杀敌多寡的事。
李大狗手指在刀上来回摩擦两下,有四五处已经卷刃,看来明天需要好好打磨。
秋仇微笑问道:“卷刃了?”
“嗯,明天打磨一下,还能用。”李大狗点了点头,还刀入鞘。
“你的刀,可配不上你的武功。”秋仇摇了摇头。
他长剑早已入鞘,在营地之时,李大狗就发现了对方宝剑颇为不凡,多半是名匠作品。
李大狗挂好横刀,笑道:“我听说,武功高到极处,飞花摘叶就能杀人,可见没有什么配不上人的武器,佩刀卷刃,只能说明武功不到家。”
秋仇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道:“好志气……”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话有些道理,就放弃自己宝剑,接着道:“快马配好鞍,宝剑配英雄,有柄好武器,总能发挥更大实力,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白玉仙令吗?”李大狗直言不讳。
“我还以为你不知晓这件事。”秋仇笑容爽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之事。
李大狗知晓此事,却能在离麻叶城六七十里的时候,居然毫不犹豫转身杀到这里。
这份心气与担当,和他秋仇何其相似。
结合上一句话,很明显,若是李大狗不知道“白玉仙令”,秋仇肯定会直言相告。
“你不也跟着过来了?”李大狗望向麻叶城方向,那边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秋仇一拍手掌,站起身道:“也字用的好,倘若这江湖上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我还混什么江湖?趁早回去耕地得了。”
被他笑声感染,李大狗豪气上涌,“世道不好,更该游历江湖,凭什么让那些烂人污秽人世,让他们活得不自在,我才心情痛快。”
说完顿时暗暗惭愧,秋仇义薄云天,嫉恶如仇,是心存仁义的真侠士,自己却受之有愧。
秋仇再次竖起大拇指,认真说道:“李大狗,我秋仇佩服你。”
李大狗脸上发烫,摆了摆手,“你我自吹自擂,也不嫌害臊?”
“哈哈,我倒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理直气壮得笑话我们。”
两人劈碎栅栏,架起一堆篝火。
李大狗走下石块,找个干净草堆躺下,望着头顶星空问道:“明天还去麻叶县吗?”
“当然要去,就算得不到令牌,也不能让那些烂人好受不是,他们不自在,我才心情痛快。”秋仇把方才李大狗的说,重新说了一遍。
“这个世界真有神仙?”李大狗很好奇,秋仇会怎么回答。
莫名来到这个世界,灰色雾气里的太极图,和无中生有的路不平,都在告诉他,这个世界很不一样。
路不平“仙缘问道”的红色任务,更是让他坚定这个世界确实有修仙者,只是目前为止,他对这方面没有任何了解。
秋仇莫名叹了口气,悠悠说道:“神仙只是百姓讹传,有前辈告诉我,应该称呼他们为修仙者,或者修真者。”
“你见过?”
“没有。”秋仇摇了摇头,抬头望向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大狗张了张嘴,没有再问。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今夜是伙伴,明天是否还能如此?
过了许久,秋仇突然开口笑道:“假如最后是我得了令牌,我会去找你。”
李大狗静静等待他的话语。
秋仇接着到:“然后,由你指定一个小孩,让那个小孩丢出一枚铜板,正面令牌归我,反面令牌归你。”
他的笑容平和又淡然,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话是假的。
李大狗当然也能听出他的真诚。
事关路不平的大事,他却无法说出同样的话。
沉默许久,李大狗摇头认真道:“我不如你远已,我有必须得到的理由。”
秋仇星辉般的眼眸,凝视他的眉间。
突然问道:“你要令牌,不是为你自己?”
“不全为了我自己。”
李大狗思考两秒,还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和我一样,是同类人。”秋仇笑容爽朗,如春风拂面。
李大狗只能尴尬一笑,“我们真的不一样啊!你这样子会让我很惭愧。”
见他笑得勉强,秋仇只以为是他腼腆,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转而交流起武学上的话题。
大多数时候,都是秋仇在说,李大狗在听,偶尔问上几句自己不懂的地方。
李大狗练武不到两月,很多基础性的东西尚不明了,秋仇虽然诧异,也都细心解答。
这让他受益匪浅,结合系统灌输之时观察到的体悟,使他对武学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一种神而明之的感悟,突然出现,李大狗没有犹豫,立马投入经验学习“镇山刀法”。
秋仇话没说完,发现李大狗就在自己身边陷入顿悟状态,大感疑惑。两人武学交谈刚刚开始,只说了一些粗浅的基础根底,居然也能让他有所顿悟。
“大概是中午和江通交手之时,已有收获,此时心有所感,这才有了新的顿悟吧。”秋仇搔了搔头,觉得这样才算合理。
于是站起身来,为他护法。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有些人的相遇,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