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来到晋阳城时,都住在李汉遥的“尘归尘”棺材铺里。
现在条件好了,我们都住在“醉江湖”酒楼里,我就住在三楼的大房间。
几天后,张仲坚、任风雨他们也陆续来到“醉江湖”。自从准备起兵反隋后,他们都很忙,大家聚少离多。
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张仲坚了。他都变黑了。
五月初八,李世民、刘文静他们一大早就过来找我们。照惯例,大家又坐在“江山如画”包厢议事。
看李世民那眉飞色舞的神情,料想李渊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师姐,你的办法果然管用。前几天,裴宫监、刘县令、弘基、无忌四人一大早闯入江婕妤的寝室,把我爹吓得出了一身汗。”
李世民这一说,刘文静三人都是哈哈大笑。
这儿子给老子下套,完了还找人去捉奸,料想这场面十分好笑,可惜我不在场。
“那,起兵的日期定下来了吗?”
“定了,我昨天又去问我父亲。他说等到我哥李建成回到晋阳的那一天,就立刻起兵,再也不会拖延。
我哥已派人过来传讯,说过几天后就从河东动身,估计十几天就可抵达晋阳。”
我虽然没见过李建成,但常常听到他的名字。
李建成和五弟李智云住在河东郡永济城,奉李渊之命,在当地广交豪杰,招募勇士。
张仲坚问道:“那突厥人答应的战马呢?何时送到?”
刘文静说道:“我们已经约定好交马的时间,就在五月十五。
到时候,有千余骑突厥骑兵,一人驱使三匹马,在晋阳城外,交马给我们。
这样的话,我们就有战马近万匹,可配备骑兵万名。”
骑兵部队由于机动性强和冲击力高,常常被用来突击敌方薄弱防线,或者绕道袭击敌人后方辎重部队,制造混乱。
要知道,古代战场上,每个人获得的信息是不对等的。
一场规模不小的混乱,将领通过多种途径的信息汇总,已经知道对方不过是小股骑兵骚扰。
然而,下面的士卒却可能以为是大量敌军来袭,人心惶惶不安。
如果将领不能及时稳定军心,或者这支队伍本身军心不稳,其士气就会迅速下降,出现逃兵现象。
有时候,少数人逃跑,甚至会引发连锁反应,爆发大规模的溃逃。
骑兵无论是破防也好,奇袭也罢,其前提都是机动性强。所以,骑兵的标配是一人两匹马,轮流换乘,以减少马的疲劳。
但是起兵初期,我们比较穷,只能按照一人一马的标准配备骑兵。
准备了这么久,今天终于知道起兵的时间,大家脸上都有了兴奋之意。
“可是,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在起事之前解决。否则,必有后患。”
“二郎,还有什么事?”
“这王威、高君雅两人名为我父亲副手,实际上是杨广派来监视我父亲的,不得不除。”
这晋阳城中的隋帝国官员,大致可以分成两派,本地派和空降派。
本地派的官员虽然未必是本地人,但其妻子都居住在晋阳城中。
本地派官员纵然不会和我们一起反隋,但也不会暗中搞鬼。
但空降派的官员就不同了。他们的妻子不是居住在西都长安,就是居住在东都洛阳,绝不可能和我们同一条心。
而王威、高君雅两人正是空降派官员,皆身任要职,一个是太原郡丞,一个是武牙郎将。
杨广将唐国公李渊任命为太原留守的同时,也将王威、高君雅两人任命为太原副留守。
这明显是杨广安排这两人,暗中牵制李渊的。
公孙七郎说道:“这有何难,交给我和任大哥去处理。今晚,我们一人负责一个,潜入府中,刺死他们即可。”
李世民摇摇头,苦笑说道:“这个方案是下策。迫于形势,我们不得不起兵。
再晚一点,天下这个锅里的肉可就被人抢光了。可是,我们起事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多少有点谋反篡位之嫌。
如果再用暗杀手段,只怕晋阳城中,流言四起,众人口服心不服。”
李世民这话也是大实话。毕竟,李渊是杨广任命的封疆大吏,总不能也说自己是因为不堪劳役之苦,才起兵反隋。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点子。
“二郎,刚才刘县令不是说,突厥人准备在五月十五,将战马送到晋阳城外。
何不借此机会,声称王威、高君雅暗中勾结突厥人,意图偷城,打劫晋阳,顺手将两人除去。”
长孙无忌闻言,一拍大腿,说道:“大小姐此计甚好!我看可行。”
李世民、刘文静等人也纷纷点头,认可我这个想法。
接下来,大家便认真商议细节的地方,争取做到天衣无缝,不让人起疑。
很快,突厥人交马的时间到了。
五月十五这一天上午,李渊召集晋阳城中大小官员,到晋祠求雨。
晋祠是为了纪念周成王姬诵的胞弟——姬虞而建造。姬虞便是春秋时期晋国诸侯的始祖。
晋阳城重大的祭祀活动通常都在晋祠举行。
这两个月来,晋阳不见半点雨,李渊召集全体官员求雨,再正常不过。
围观的人很多,我和梅超疯也在人群中看热闹。
当然,我心里明白,李渊今天可不是为了求雨,而是为了拔出扎在嘴里的鱼刺。
李渊等人向晋祠跪拜完毕,便领着众官员,走上高台,坐在一边。
高台中央,一个女道士正在舞剑,嘴里念念有词,祈求太上老君快快显灵,降下大雨。
旁边,还有几个女艺人正在弹琵琶助兴。
各地求雨的习惯不同。太原郡这边信道教的居多。
所以,求下雨都是请女道士来施法,要是店铺开张祈求生意火旺,就请男道士。因为,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火做的。
正在这时候,几名军士跑上高台,向李渊高声禀报。
“报!城外有数千突厥骑兵来袭。守门的军士受王威、高君雅两人指使,竟然打开了城门。”
李渊闻言,脸色大变,厉声斥道:“可恶,速将两人拿下!”
李渊身后冒出两名侍卫,迅速将王威、高君雅两人按倒在地,并趁机点了两人的哑穴。
这两名侍卫不是别人,正是任风雨和公孙七郎。这个变故把场上众人都吓傻了。
李渊一脸正气,继续追问:“王威、高君雅,你们为何勾结突厥人,是不是贪图城中金银财宝?”
李渊这话就跟没问一样。
王威、高君雅两人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何况他们被点哑穴,有口难辨,只能发出“荷荷”的声音。
接着,又有几名军士跑来,高声禀报。
“报!王威、高君雅勾结突厥人,派人打开城门。幸好李世民公子及时赶到,已将奸细拿下,关上城门。
现在,突厥人见城门已关上,停在北城门外,没有继续攻城。”
“好!关革岸、苏员,你们两人速速召集城中军士,去北城门,助我儿世民守城,绝不能让突厥人进来。”
众官员中,有两名军官走出来,领了李渊的命令,匆匆离去。听到突厥人不再继续攻城,众人不禁安心了下来。
几个官员开始厉声盘问王威、高君雅两人。
其中,裴寂更是大声说道:“唐国公,王威、高君雅两人勾结突厥,图谋不轨,理应斩首示众。”
不少人纷纷附和。
王威、高君雅一听,脸都被吓白了,但苦于无法开口辩解,急得大汗淋漓。
这两人做梦都没想到,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变成勾结突厥人的内鬼了。
李渊沉吟一会,说道:“王威、高君雅两人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是不是应该押解到洛阳,由陛下亲自发落为妥。”
“唐国公此话差矣。你来太原后,平定母端儿、柴保昌等盗贼,又击退突厥人,保太原一方平安。
人人都敬佩你,都愿意听你命令。这两个内鬼,唐国公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又何必辛苦送去洛阳。”
这个当众拍李渊马屁的人,我认得。他是开阳府司马刘政会,常和李世民在一起走动。
“嗯,刘司马之言也有道理。王威、高君雅你们勾结突厥,罪应当斩。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威、高君雅两人一听李渊要杀他们,吓得瑟瑟发抖,汗如泉涌,拼命地“荷荷”叫。
刘政会继续煽风点火,说道:“唐国公,你看。他们流了这么多汗,一定是心虚。这两狗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我一听,不禁暗暗发笑,人家有苦说不出,在极度恐慌下能不流汗吗。
李渊问了两声,见王威、高君雅都不吭声,便下令让军士把两人绑起来。
这下,两人更是惊恐。特别是王威,刚把他绑在木桩上,就听见他屁股后面“卟卟”连着大响。
这家伙,居然吓得大小便失禁。旁边的人见状,纷纷掩鼻后撤。
远处,人群中又传来喧闹声。只见刘文静领着十几个军士,押解着两个人,走上高台。
被押解的两人那脸全被打肿了,就跟两个猪头怪似的,乍一看,难以辨出,是人是鬼。
刘文静向李渊拱手,朗声说道:“唐国公,这两人便是王威、高君雅的手下,奉命打开北城门,接应突厥骑兵进城。
幸好世民公子及时赶到,将两人擒获。另外,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喜讯。
方才,世民公子在城头,朝领头的突厥将领,射了一箭。这一箭虽然没把突厥将领射死,却把他的帽子射飞了。
他座下战马吃惊,便自行逃离。其他突厥骑兵也跟着离去。现在,北城外的敌军已退去了。大家无须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