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五年九月,王保保亲率大军,护送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回京城。
在进入帝都的前夕,两人在营帐中密谈。太子问了他自己最想问的一句话。
“我想,逼陛下退位,继承大统。你,支不支持我?”
王保保沉默无语。
营帐中的空气突然凝结了。
太子冷冷地看着王保保,恨不得把他嘴巴撬开,逼王保保说出他想听的那两个字。
可王保保始终倔犟地不吭声。
他的沉默实际上已经告诉太子答案了。
良久,太子叹了口气,走出了营帐。
第二天,大军继续朝京城进发。
在距离帝都不到二十里的地方,王保保停了下来。太子也停下马,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啦?”
“太子殿下,前面就是京城了。我就送殿下到这里吧。”
“你不打算进京?和我共商国事?”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急着处理。”
“很好!”
说完,爱猷识理达腊猛地一抽马鞭,继续纵马前行。而他的脸,因为恼羞成怒,变得通红。
待太子的人马已走远,王保保便令大军转向,前去河南。
两军渐行渐远。
到了十月,爱猷识理达腊给驻军在河南的王保保,下了一道诏书。
其大致意思是说,现在南方故土沦陷于贼手,本应由我亲征。
但由于我身体有恙,特封你为总兵官加河南王,替我总制天下军马,挥师征南,收复国土。
但王保保的反应非常耐人寻味。
他迟迟按兵不动,直到二十六年二月,才给西北四雄李思齐、张良弼、脱列伯、孔兴下令,让他们率军南下。
张良弼本来就是孛罗帖木儿的盟友,而脱列伯、孔兴曾是孛罗帖木儿的部下,和王保保是敌非友。这三人首先抗命。
张良弼的回信还算温和,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不率军南下了,丞相你自便吧。
因为王保保已被元廷封为中书丞相,所以张良弼以官职称呼他。
而李思齐也拒不奉命,且回信十分不客气。
“我与汝父同乡里,汝父进酒犹三拜,然后饮。汝于我前无立地,今敢公然调我耶。”
他这个人,除了已去世的察罕帖木儿,别人的话一概不好使。
若察罕帖木儿、孛罗帖木儿都在,这西北四雄自然是听命的。
而现在的王保保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这四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也就是说,除了漠南的一些王爷来助力,这征南之事看来只能靠王保保本部人马了。
三月,王保保的主力大军终于动了,但诡异的是,不是往南方,而是朝西北进军。他准备教训一下西北四雄。
王保保此时在想什么,没人知道。或许,他也不想被太子当枪使了,而想学明玉珍,在西北割据一方,自立称王,或者称帝。
四月初,西北大战又起。
刚开始,王保保主攻的是张良弼。
见战事对自己不利,张良弼急忙将儿子送到李思齐那里当人质,请他帮忙。
李思齐答应了,也加入混战。
王保保在西北,开始一vs四。
在京城的铁锅、爱猷识理达腊父子见状,气得直跺脚,屡次派使者劝和,皆无果。
到了二十六年十一月,我见北方内战又起,暗暗叫好,心知大事有望,便入宫去见铁锅。
这几年来,铁锅很少召见我,我也很少主动见他。
上一次见他,还是上一次的时候。
当我再次见到铁锅时,发现他不知何时,突然变老了。一个四十六岁的中年人,神情憔悴,两鬓已发白。
“陛下金安!”
“你来看朕了。好久没见到你了。”
他一见到我,神情十分亲热,起身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旁边。
“陛下,你的气色不太好,还望保重龙体。”
“保重龙体有什么用?这天下都快是别人家的了。”
“陛下何出此言。”
“唉,这不明摆的吗。朱元璋很快要统一南方了。应该很快就要北伐了。
而他们还在内斗不止。我看,再打下去,不用别人动手,我们自个就要分崩离析了。”
“请陛下不要灰心,我想去一趟山东,察看军务,加强防备,以防贼军偷袭。至于王保保、李思齐他们,只要陛下多劝解,我想,他们会罢手的。”
“不提他们了,还是你最关心朕。要是你会指挥打仗就好了。”
铁锅一听我要去督察军务,突然笑了起来,还叨叨絮絮叮嘱我,去到地方要给士兵们打气,要看布防图合不合理,还要看军粮够不够,等等。
他真的老了,说话啰里啰嗦的,不再是以前那个充满雄心壮志的少年,像是一个回光返照的老人。
我突然间,有少许愧疚,又有几分心酸。
又聊了一会后,我离开了皇宫。
十几天后,我带着星阵、菠萝,以察看军务为名,借道山东,南下应天府,去找朱元璋。
一到应天府,却扑了空,见不到他,依旧是李善长接待的我。
“公子来的不巧。吴王现正在平江督战。”
“那麻烦先生领路,带我去见下吴王。”
“好,公子请随我来。”
可是一到平江,却被告知吴王回了应天府。当我又赶回去的时候,他碰巧又离开了应天府。
这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到了十二月份。
我心中不禁狐疑起来。他这分明是在躲着我。
可朱元璋躲我干什么?
还有,桑谷应该也在他身边的,怎么也不来见我?
“公子不必多虑。如今战事繁忙,吴王跑来跑去也纯属正常。这两次正好是碰巧了。
公子要是有急事,和我说也一样。善长一定会转告吴王的。”
“如今北方又起内乱。我察看元廷的军士,他们都厌战了。这正是北上驱赶蒙元的大好时机。
我这次来,便是想问问吴王,何时北伐?我从山东过来,把进军的路线图都画好了。你看!”
李善长接过我画的路线图,不禁肃容说道:“公子心怀反元大业,在下佩服。
请公子放心!吴王和我们商议过,平定了张士诚,就立刻北伐。”
“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公子要是不信,可以在应天王府中,坐等吴王回来,当面给你一个答复。”
“好。”
我便在应天的吴王府住了下来。李善长也不再陪我,去忙他的事情。
在吴王府中,我还有一个特别想见的人——马秀英。但她也一直在躲着我。
吴王府很大,马秀英若不想见我,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住的地方和她住的后院相隔很远,且中间的门卡重重,守卫众多。我总不能贸然施展轻功,冲进后院去见她。
现如今,我对她早也没有了非分之想,只是内心还渴望见上一面。
在王府西边的别院里,我一待就是五天,整天无所事事,甚是无聊。
十二月初七这天,我正在书房里练字。外面传来了说说笑笑的声音。
我闻声,望向窗外。
只见星阵、菠萝带着一个少年,在两个仆人、两个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我便出门迎向他们。
星阵向我介绍起身边的少年。
“公子,这位便是吴王的大公子朱标世子。”
朱标便是朱元璋和马秀英所生的嫡长子。
只见朱标约十岁左右,眼睛温和且清澈,全身散发着令人想亲近的朝气。
他长得一点不像朱元璋,倒是有几分马秀英的影子。想起来,我竟然已经有整整十二年没见到他妈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如果当年,在那座荒弃的寺庙中,我要是真的把他妈掳走。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那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朱标清脆的声音响起,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