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初识梁启超
作者:喜欢瞎编的豆腐   雷老侠的回忆最新章节     
    那段时间里,谭嗣同给我写信越来越频繁。
    在信中,谭嗣同不断向我倾诉,他对中国两千多年君主专制和礼教、理学的不满。
    比如,他信中写道,“礼教、理学既害人,也害国”;“天常变,道亦应常变”;“三纲五常钳制天下,杀人灵魂”;“君权非神授,实为民授”之类的话。
    信中的每一字、每一行,我都能感受到谭嗣同那焦灼的心。
    他在信中还认为,当前中国最大的问题是国民太愚昧。
    这是因为国民苦读的书,翻来覆去就是《四书章句集注》那几本科举必考之书,把思维都固化了。
    所以,要解决中国的问题,要先从教育着手。
    于是,他和唐才常在湖南设立算学社,免费传授西方的数理化等知识。还在南台书院设立历史、政治、地理等新式课程。
    虽然,效果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但谭嗣同和唐才常一直在坚持。
    到了光绪二十二年初春,我终于再次见到了谭嗣同。
    那天上午,在源顺镖局里,我躺在躺椅上,正吃着花生。
    看门的老张突然小跑进来,喊道:“四当家的,有两个朋友来看你。”
    “是谁?”
    话音刚落,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谭嗣同和康寿延。
    “复生!寿延!”
    见到这两个故友,我急忙起身,眼泪差点掉下来。
    “老侠,你还是一点没变啊。不过,你这胡须该修剪了。”
    康寿延上前,热情地拥抱着我。
    谭嗣同亦走来,拍了拍我肩膀,眼眶突然泛红了。
    “是啊,我一直这样。你胖了不少,但复生瘦了许多。”
    我仔细端详着两人。只见康寿延那脸,都胖成了西瓜。而谭嗣同明显消瘦不少,只有那眼睛依旧坚毅、明亮。
    “李闰,她好吗?”
    “她很好。和我一起在湖南教书,她很开心。”
    “寿延,你那洋媳妇这里轱辘多呢?怎么不带她来北京,让兄弟们认识认识?”
    康寿延笑嘻嘻地说道:“她在香港忙自己的事情。下次吧,下次一定。”
    谭嗣同问道:“我大哥不在镖局吗?”
    “不在,几天前,镖局接了个单子。师父领着大师兄去押镖了。”
    “源顺镖局也算是老字号了,怎么还让我大哥亲自押镖啊?”
    我不禁苦笑,说道:“什么老字号。哎,镖师和趟子手都走了三分之二了。”
    “为什么?”
    “你们有所不知,唐津铁路都连接到北京了。这铁路越长,我们镖局的生意就越难做。
    很多镖师和趟子手纷纷改行,有的去当了护院,有的去码头搬货,有的回乡务农去了。
    好不容易接个大单子,我师父放心不下,便亲自带队护送,免得出了差池。”
    “啊!怪不得进来的时候,感觉镖局里冷冷清清的,好多房子看上去,好像都没人居住。”
    “不聊这些了。对了,你们这次来……”
    “来找我哥的。”
    我看着康寿延,疑惑地问道:“你哥是哪位?”
    “你在北京,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我哥就是康有为。”
    “啊,康先生是你哥?是亲哥吗?”
    “不是,是堂哥。我还有个堂弟叫康广仁,和我堂哥才是亲兄弟。广仁现在也在北京,和我堂哥在一起。”
    谭嗣同笑着说道:“我在湖南时,初听到康先生呼吁举人们联名上书,抗议签约,要求变法,就十分佩服。
    后来读到康先生的万言书,又听到康先生在北京组织强学会,更是心仪已久。这次便拉着寿延一起进京,为我向康先生引荐。”
    哦,原来如此。
    自从官员、举人们上书,被清廷所拒绝后,康有为便将自己写的万言书印刷无数份,到处赠人。
    不久,举人们会试的结果发榜,康有为中得进士,被授工部主事,便留在北京,和自己的弟子梁启超等人举办《万国公报》,继续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声望大涨。
    到了光绪二十一年八月,康有为和陈炽呼吁发起强学会,议论时政,呼吁变法。
    在帝师翁同龢的支持下,强学会的声名大起。好多实权派人物纷纷捐钱入会,或成为赞助人。
    比如大学士王文韶、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各捐五千银元;淮军统领聂士成、毅军统领宋庆各捐三千银元。
    连李鸿章也要捐两千银元入会,结果被拒绝。
    《马关条约》正式签订后,京城中谈论时事之风渐浓。甚至在茶馆之中,也有人公开议论朝廷之事,评价朝廷大臣。
    我和师父听多了,也听出了一些门道,才知道朝廷内部也像武林中一样,党派林立。
    最主要的便是听命于慈禧太后的后党,和听命于光绪皇帝的帝党。
    后党的领袖人物便是李鸿章、和创建武卫军的荣禄。帝党的领袖人物便是户部尚书翁同龢。
    而在其弟子梁启超等人的大力宣传下,康有为名噪一时,追随者和支持者渐多,被世人称之为维新派。康有为自然而然成为维新派的领袖。
    “本来,我想直接带着谭兄,去见我堂兄。昨天,谭兄说,好不容易来趟京城,还是要先见你和王大侠。这不,一大早,我们就过来找你了。”
    “我正好今天没事,便随你们一起,去拜见康先生吧。”
    “那是最好不过了。”
    “走吧。”
    强学会的会址在北京西城的一条胡同内,离我们源顺镖局并不算远。
    我们三人一路询问,走进了这条胡同。远远就听见洋人印书机的机器声音。
    在胡同最里面的三间相邻的房子上,挂着三张牌匾。中间的牌匾写着“强学会”,左边写着“救亡图存”,右边写着“变天下之公理”。
    就在这时,“救亡图存”牌匾下,走出一个人,看见我们三人,愣了一下,便朝我们快步走来。
    “堂兄!你怎么来了?”
    “堂弟!”
    康寿延见到他,喊了一声,便拉着他的手,叽里呱啦说了一阵子家乡话,大概说的是粤语吧。
    我和谭嗣同在一旁,完全听不懂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一会,康寿延才想起来,改讲官话,把我们相互介绍起来。
    原来,这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正是康有为的弟弟,康寿延的堂弟——康广仁。
    “你们来的好不巧啊。我阿兄三天前,刚离开北京,南下湖广,去拜访总督张之洞大人。你们要是来早一点,就好了。”
    谭嗣同一听康有为不在北京,不禁大为失望。
    “不过,梁启超今天刚好在会里。不如,我先带你们和他认识一下。”
    “那就麻烦堂弟了。”
    谭嗣同一听梁启超今天在,突然又微笑起来。
    我们三人跟在康广仁后面,走进强学会的会址。
    里面有四人,有的在校对文字,有的在装订书刊。其中有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最里面,提笔写文。
    写了一会,他又停下来,皱着眉头,低头沉思,眼睛直直地望着前面的椅背。
    在我的角度看去,他那额头大得有些显眼,宽广而饱满,让人有种冲动,忍不住想要摸下他的额头。
    若不是他微微低着头,我差点没看到,那被额头挤到后面的发际线。
    康广仁和其余几人打了声招呼后,便径直朝那大额头的年轻人走去。
    “启超,我和你介绍下几个新朋友……”
    他果然是梁启超。
    梁启超站起来,面带微笑,静静地听完康广仁的介绍,以及谭嗣同对自己来意的说明。
    然后,梁启超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从康有为举办强学会的初衷,讲到甲午战争,最后讲到各国的变法。
    仿佛,梁启超每见到一个陌生人,都想说服他,加入变法图强的阵营中来。
    而且,我从来没见到一个人,如此能言善辩,可以一口气不停地演讲一个小时。
    后来,当我见识到康有为的高谈雄辩后,才发现,康有为、梁启超师徒两人天生就是一个出色的演讲者。
    也许,卓越的演讲能力,是一个优秀领导者的必备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