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辩的驸马府后门亮着一盏幽暗的灯笼,在茫茫大雪当中就犹如萤火一般。
元功刚刚下了马,早有奴仆冲出来将马牵进府内,又有人恭敬的将他领了进去。
元功刚要迈步进府门,却见飞雪中又驰来了一匹黑马,他抬手遮住眼前的风雪,虽看不清来人的衣着相貌,但从那人的身形举止来看应该是自己的妹夫单贞。
“姐夫!”单贞下马迎了过来,他和元功的关系非常有趣,本事是元功的小舅子,同时又娶了元功的同母妹妹,亲上加亲的成了他的妹夫。
元功点了点头,帮他掸了掸身上的雪道:“准备停当了?”
单贞道:“放心吧,全都在掌握当中。”
唐辩的驸马府曾经是鲁王的官邸,后来鲁王被元亶除掉后,便将此宅子赐给了唐辩,从规制上讲是占地几十亩的王侯级别。二人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才来到一处极其隐秘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个老式的万字炕,而炕上则是一个红木的炕桌。
掀开帘子走进去时,唐辩、乌黛、元秉德和李僧早已恭候多时,一见到他二人进来,赶紧纷纷起身迎接。
元秉德关切的问道:“怎么才来?”
元功一边褪去身上的大氅一边说道:“外面的雪太大,再说了,布置城防不得需要些时间吗?”
乌黛接道:“城防没问题吧?”
元功接过家仆递过来的热茶道:“当然没问题,我的金乌及城守卫几千人马今夜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即便城外的几个节度使收到信号,想攻城......哼,没个十天八天是攻不进来的。”
“那就好!”乌黛长吁一口气道:“那剩下的就靠我们了。”
唐辩此时又坐到了万字炕的炕头去,翘着二郎腿哼起了小曲。
单贞打趣道:“咱们这六个人里,就属唐驸马最洒脱,这个时候了还那般轻松。”
唐辩轻哼一声道:“我这叫自我安慰呢,要不然怎样?像你们那般紧张?你看秉德的脸,堆在一起像阿婆面似的,难看死了。”
阿婆面指的是男性睾丸外的子孙袋,形容一个人的脸褶子多,用这个词最是恶毒。
几人听罢哄堂大笑,使得刚才还十分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
过了半晌后,唐辩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巴掌,几个奴仆赶忙端了许多酒菜走了进来。
“这时候你还能吃下去?”元秉德惊讶的问道。
“废话!越是这时候就越该吃一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杀人。否则当你见到那个杀人魔的时候,吓的手都会没劲的。”
说着,也不顾别人,自己大快朵颐起来。
元功没他那心情,清了清嗓子道:“我把计划再说一遍,丑时一到,我们就去往西门,唐辩负责叫门,毕竟他是驸马,而西门的内城守卫只有十几个人。城门打开后,我的金乌死士会将这十几个人都杀了。至于宫里的巡防人员......是魏虎和师恭,绝对会畅通无阻。”
这时元秉德突然问道:“既然你的人都能将内城守卫杀了,而巡防人员又都是你的亲信,为何不直接冲进去将元亶杀了?那岂不是一了百了,我们这些人也不用担那些心啊?”
这话刚一说完,元秉德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元功之所以不用自己的力量除掉元亶,正是因为要绑架北野最高层的这几个人,让他们每个人都参与进其中,这样即便有意外,也不会让他们置之度外。
“元功,你这手牌打的可真妙啊。”元秉德冷哼一声道:“我们这几个人都参与了,也就没了所谓的正义,都是弑君的罪人,谁都跑不了是吗?”
元功呵呵一笑,用手指轻点着炕桌道:“用金乌去杀,那弑君的只有我一个,到时候你们这些做丞相、做平章政事的,万一振臂高呼,让天下兵马来征讨我,我岂不是成了替罪羊?这样不是挺好吗?每个人都有份,即便得到了天下,也是大家共富贵。”
元秉德立马回道:“那你是不是连皇帝都选好了?还是说你自己要当皇帝?”
元功摇了摇头:“你是丞相,皇帝的位置由你来选,选谁我都不反对。要是选我?你觉得我行吗?”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半晌后,唐辩打岔道:“这他妈暴君还没弄死呢,你们就开始分起赃了?等把他干掉了再说吧,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吵!”
乌黛在一旁也打起了哈哈:“是啊是啊,那都是后话,我们还是赶紧准备准备吧。”
元功靠向了身后的西墙,万字炕底下的火龙烤的人头晕脑胀的,十分的燥热。
“还在等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僧问道。
元功闭上眼假寐,说道:“等一个最关键的人物。”
“谁?”
“来了你就知道了,少了他我们今晚就会徒劳无功。”
六个人全都沉默了起来,屋子里除了烛花偶尔爆掉的声音外,静的出奇。
许久后,唐辩坐不住了,推了推元功的腿道:“舅子,你问澄机真人的卦是什么?”
元功道:“火天大有卦。”
“草,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明明是个武人,天天装文人。”
“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是很好的卦象,诸事吉祥如意,大有获得。”
唐辩嘿嘿一笑,又看向了元秉德道:“大丞相,你准备推举谁为新君?”
元秉德有些不耐烦的回道:“好几个候选人呢,你不是不让说吗?”
“那是,不过我现在想的是自己会得到什么?怎么不也得混个丞相当当?再差也该封个侯爵吧?”
元秉德轻哼道:“全天底下最不该反的就是你,挨了顿板子就吓的搞行刺之事,这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唐辩白了他一眼道:“你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比我多挨了几十个板子,不也在这小团体当中?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一会进宫杀他,谁都别手软,若是我发现谁不捅他,就别怪我拿刀捅你!”
正说话间,一个家奴走了进来道:“主子,宫里大内侍梁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