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采纳了张昌宗、张易之的提议,派遣员外郎徐彦伯等人,召庐陵王李显回到洛阳。
李显和韦妃,领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奔赴朝堂,进见武则天。
武则天对他们说:
“你们就住在皇宫里先别外出,调养康复一段时间再说。”
狄仁杰觉得这件事很诡秘,心里担忧李显的人身安全,入宫求见武则天,问起庐陵王李显的情况。
狄仁杰问:
“陛下既然召回了庐陵王,为什么我见不到他?”
武则天说:
“你还不放心朕,怀疑朕么?”
武则天随即向皇宫后殿的帷幕后面喊:
“庐陵王,从帷幄后面出来吧。”
帷幕开处,走出庐陵王李显。
狄仁杰定睛一看,真真切切是庐陵王李显回来了。他才朝李显弯腰下跪磕头说:
“庐陵王回到皇宫,人们都不知道这事,怪不得议论纷纷,正在怀疑是假的呢。”
武则天于是令李显走出舍龙门,举行让群臣欢迎他回宫的仪式,让文武群臣都见见他。宫内宫外为此大为喜悦。
武承嗣因为想当太子的盘算失败了,一天天忧郁不乐,思虑成疾病得不轻。
他的二儿子武延秀,因为武则天指定他迎娶突厥人的女儿,约定新郎亲自去迎接新娘的时间到了,不得不让他前往突厥迎亲。
武则天令阎知微任春官尚书,和司宾卿杨齐庄,带领一帮随从,携带黄金一万两,丝绸一万匹,和武延秀一起出发。
凤阁舍人张柬之对武则天说:
“自古至今,没有中原亲王,迎娶夷狄女儿。
再说派一个亲王娶突厥可汗的公主,突厥默啜未必会答应。”
武则天听了很不高兴,指着张柬之的鼻子尖说:
“你看人论事目光短浅,不适宜在朝为官,你还是出京担任合州刺史吧。”
朝中群臣看到武则天主意已定,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二儿子武延秀出发不久,忧郁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的武承嗣在洛阳家中一命归天。他的大儿子武延绩世袭了魏王爵位。
八月初一这天,武延秀等人到达默啜可汗所在的黑沙南庭。
阿史那默啜听说大周迎亲使团到来,先召入使节阎知微。
阎知微把丰厚的礼单恭恭敬敬地呈送上,默啜参看礼单,让下属官员清点验收一箱箱金黄闪闪的金块,一摞摞明丽夺目的绸缎。
验收完毕,阿史那默啜忽然把脸色一沉,一下子就翻了脸。
他飞起一脚,把一直恭敬侍立在一边的阎知微踢翻在地。
默啜朝着阎知微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唐朝的区区小官,见了本可汗也不行跪拜礼!
我的女儿要嫁给唐朝正宗李家皇族子弟,你们却弄一个武家小儿来糊弄我!
我们突厥世世代代受李氏大唐的恩典,如今听说李家皇族被武家消灭,只剩两个儿子还在。
我要带兵打到洛阳去,辅助李家皇子登上帝位!
等到李家皇帝正位,我再送女儿嫁过去也不晚!”
默啜把黄金绸缎已全部收下,却不让女儿出嫁,还说出一番大道理,实在奸诈卑鄙。
偏偏武则天选的使节阎知微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毫无气节,竟不敢针锋相对、据理力争,被默啜的一番言语吓得大惊失色,瘫软在地上。
帐内说话间,帐外忽然人声鼎沸,传来一片杀气腾腾的喊声。原来一帮突厥将领喊着:
“杀掉唐朝迎亲团!洗雪这次对我们的羞辱!”
帐外的武家贵族少年武延秀,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场面,吓得嚎啕大哭。喊着: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他这一哭,尊贵新婿的身份完全丧失。突厥将领们嘲笑他说:
“这么个胆小无能的废物,怎么能配得上我家可汗的公主?”
毡帐内,阎知微早已吓得面色如土,跪倒在默啜脚下,战战兢兢地哀求默啜遵守承诺,嘴里絮絮叨叨地说:
“大汗您已经收了我大周聘礼,还望大王开恩,履行承诺,送女完婚。”
默啜忽然又对阎知微和颜悦色起来,笑着说:
“你何必忧虑?我不仅不杀你,还要重用你。你就留在我这里好了。
我可以封你做南面可汗 。你我平起平坐,你坐享富贵就是。”
阎知微一听性命无忧,放下心来,连忙磕头拜谢。
阿史那默啜叱令左右卫兵说:
“把这个像老鼠一样胆小的武家小儿,拘捕关押起来!好好看管住,听候处置!”
默啜又吩咐人写了一封责问书,派杨齐庄带回洛阳。
武则天正静待和亲消息,忽然得知杨齐庄率迎亲团返回洛阳,急忙召入宫廷问询。
杨齐庄报称:
“突厥悔婚赖婚,只收聘礼,不嫁女儿。
阎知微反叛大周,投靠依附突厥阿史那默啜,成了突厥三品官员。
新郎武延秀被扣留关押。
默啜托臣带来书信一封。”
武则天一听大怒,她忍着怒火去看默啜写给大周的问责书信。
信上写得竟然是大周朝廷对不起突厥的五大罪状:
一、前面所给的谷种,都是你们提前煮熟了的,种在地里不生芽。
二、金银器子都是假的,不是真金纯银。
三、给的丝帛绸缎都是劣质品,破的烂的啥样的都有。
四、突厥可汗赏给中原来使的贵重礼品被武氏朝廷截留、剥夺,使者实际没有得到。
五、突厥可汗的女儿,应该嫁给李氏唐朝天子的儿子。
武氏是小姓,门不当户不对,你们要突厥公主嫁给武家儿子是痴心妄想。
我将根据实际情况,进取河北,南下勤王,灭武周复兴李氏大唐。”
当着朝臣的面,武则天气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个黑煞神。
她拧着眉头,挥动双手,把默啜的问责信撕成细碎纸片扔在台阶下。
震怒的武则天,当即命令:
武重规为中道大总管。
沙吒忠义为西道总管。
张仁直为东道总管。
统军三十万,出征突厥。
再派阎敬容、李多祚为后军总管,领兵十五万为后援。各军依次出发,渡河北进。
默啜率十万骑兵,往南迎击唐军。
默缀领兵包围妫州、檀州,又分兵攻陷定州。
突厥兵杀死定州刺史孙彦高,屠杀官吏平民四千人,再进兵赵州。
赵州刺史高叡与妻子秦氏,召集州内官员和百姓,及宅府上所有家奴,每个人都发给刀剑兵械守城。
默啜见赵州守城军队刀兵森列,旗帜严明,倒也不敢轻敌,于是令阎知微到城下招降。
赵州城西城门是将军陈令英领兵守护,阎知微在城下向陈令英喊话:
“陈令英!早早投 降!否则突厥大兵到,杀无赦!”
陈令英不理他。这时突厥大队人马来到,阔知微前去迎接突厥兵,在城下和突厥兵们拉起手边跳边唱突厥歌曲《万岁乐》。
见阎知微欢快地踏歌跳舞讨好外敌,站在城墙上陈令英忍不住怒火质问阎知微:
“阎知微!你身为大周尚书,怎么能投降突厥?
你现在和突厥人一起跳突厥舞,你不感到羞耻吗?”
阎知微为自己辩护说:
“我也是被突厥人所迫,身不由己。
人生但求行乐,何必拘于名节?我叫你出来投降,也是这个意思。”
高叡也在城楼上,实在听不下去阎知微胡说八道,猛地拉弓放箭,射向阎知微。
“嗖”的一下,一支羽箭从阎知微耳朵边呼啸而过,阎知微差点丢了命。城墙上守军一起放箭,飞箭如雨。
阎知微吓得慌忙领兵退走,回报默啜。
默啜即令大军围困赵州城池。高叡夫妇,日夜在督导兵士坚守,不敢稍微松懈。
可是赵州长史唐般若当了汉奸,秘密勾结突厥。
突厥兵攻城时,唐般若和几个反叛的人打开城门接应敌人入城。
敌突厥兵冲进城里,刺史高叡和秦氏妻子服药装死,突厥兵把他们抬到默啜面前。
默啜拿出金狮子带,紫色突厥官袍,给他俩看。他对高叡说:
“你投降就给你封官,不投降处死你!”
高叡看看他的妻子秦氏,秦氏说:
“今天正是我们报答国家恩典的时候!”
于是两人都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到了第二天晚上,突厥人知道不能使他们屈服,便杀死了他俩。
后来突厥兵败,唐军收复失地,叛徒唐般若被捉住斩杀,朝廷下令诛灭了他的三族。
高叡被朝廷追赠为冬官尚书,嘉奖他夫妻俩对国家赤胆忠心。
赵州城被陷,官吏平民非死即降。默啜又入攻相州。敌寇攻城掠地,势头越发猖狂。
武则天喜欢给人改名发泄仇恨,下诏旨说:
给突厥头目“默啜”改名为“斩啜”。
朝廷颁布悬赏令:
大周将士,凡是能斩获突厥头目“斩啜”首级者,重赏千金,封授王爵。
再令沙吒忠义为前军总管,李多祚后军总管,前往增援相州。
武则天立庐陵王李显为皇太子,改名为“武显”。命他为河北道元帅,出兵抵御突厥。
改立豫王李旦为相王,领太子右卫军。
太子李显请求:
“陛下,儿臣请求领兵亲征,剿灭突厥叛贼。”
武则天说:
“不可。国之储君不可身涉兵凶险地。
朕命狄仁杰为副元帅,他对国家忠心耿耿,人又老练沉稳,足智多谋。
让他代替元帅指挥,率兵灭贼,必定不负众望。”
武则天亲自到洛阳都门,为出征军队饯行。狄仁杰拜别武则天,上马扬鞭而去。
半路上接军情报告:
“默啜大肆抢掠赵州、定州,掳掠百姓八九万人,把百姓全部活埋,抢去了州府官仓的金银丝绸。”
狄仁杰忙传檄文让各路唐军追剿。
自己亲领十万骑兵,日夜紧追,追到赵州境内,不见一个敌兵。原来突厥得知这次是狄仁杰挂帅领兵,早已吓得望风逃走了。
狄仁杰长叹几声,说:
“我想杀绝贼兵,领兵猛赶快追,还是没追上,让他们走脱了!”
狄仁杰领兵回驻赵州。没多久,武则天诏命狄仁杰为河北道安抚大使。
狄仁杰安抚百姓,凡是被突厥掳掠劫持的人,全部安排还归家乡。
开仓分粮救济贫苦百姓,修缮道路桥梁。
下令军队自己种粮食和蔬菜。严禁下属军队侵扰百姓。河北一带恢复安定。
狄仁杰率领唐军主动向突厥发起进攻,唐军反败为胜,开始收复失地。
默啜领军同狄仁杰率领的军队作战,每战必败,步步败退,默啜认为大势已去,阎知微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决定抛弃他。对阎知微说:
“你可以回去了。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阎知微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抛弃,他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突厥不要他,唐朝不敢回。狄仁杰已命人张贴告示,发动军民捉拿朝廷叛贼阎知微。
阎知微四处躲藏,凄惶度日。晚上出来找吃的,白天躲藏不敢见人,像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不久,在边境上他被唐军捉住,狄仁杰命人把他押送洛阳。
武则天听说阎知微被抓回来了,心中大喜。立即下令说:
“处死叛贼逆臣阎知微!把他车裂!
在闹市处死他!让百官百姓围观给他行刑!
每位大臣都发给一副弓箭到现场箭射叛贼!”
刑吏安排五匹马,每匹马拉一根绳子,分别拴在阎知微的脖子,双手手腕,双脚脚腕五个位置上。
刑吏们挥动马鞭让五匹马同时向五个方向拉,拉裂他的肢体于西市。临死前,阎知微发出让人惊心动魄的惨叫。
武则天为解心头之恨,也在远处观看行刑。阎知微被车裂已死,武则天还不解恨,命令行刑官说:“把他尸身拢合一处!”
又下令说:“百官听令!向叛臣逆贼尸身射箭!”
百官朝臣纷纷拉弓搭箭,朝已死的阎知微射去。阎知微尸身上插满乱箭,如同刺猬形状。
身材矮小的武懿宗胆小害怕,他最后一个射箭,走到离阎知微只有七步远的地方,连发三箭都没射中。
武则天还不解恨,再令刑吏剔光阎知微的肉,挫断他的骨头。
又诏令灭他九族,连阎知微不认识远房亲戚也却被抓来处死。
武则天诏令各路唐军班师,召还狄仁杰,改任他为内史。
这时吐蕃将领赞婆和弓仁,率吐蕃兵众来归降。
武则天大喜,忙令羽林军将军:
“你快领骑兵远迎!骑兵跑得快!”
吐蕃从钦陵为宰相,威震四方,钦陵在皇宫理政,他的兄弟儿孙在外掌握兵权,内外相互照应,强盛了二十年。
唐朝从武氏临政,曾多次发变讨伐吐蕃,都没成功。
以后长寿元年,西州都督唐休璟、将军阿史那忠节,攻破吐蕃兵,夺回龟兹、于阗、疏勤、碎叶四镇,朝廷恢复设置安西都护府,派兵驻守。
“万岁通天”元年,吐蕃派使者求和,请求唐朝撤走安西四镇,并请求分走突厥十姓土地。
武则天派郭元振和吐蕃谈判。
郭元振说:
“你们把吐谷浑旧地,青海旧地归还我大周!我朝可以给你们突厥五姓土地作为交换!”
钦陵不同意,各执己见没谈成。
吐蕃赞普(国王)器弩悉弄,已经长大了,因为钦陵专权,他秘密和大臣论岩商量:
“钦陵把持军政大权,独断专行,必须铲除。”
这时钦陵外出,器弩悉弄假装说要外出游猎,号令兵士,抓捕钦陵亲信两千多人,把他们全部杀死。
器弩悉弄又派人召还钦陵和他的兄弟子孙。
钦陵闻变,抗命不敢回拉萨。
器弩悉弄亲自领兵征讨,钦陵兵败自杀。
钦陵弟弟赞婆,一直驻守在吐蕃和唐朝边境,钦陵的儿子弓仁,也领兵驻扎在接近唐朝的这边,曾统辖吐谷浑七千多帐篷民众,这时他俩一起来投诚。
他们受到到大周使者欢迎,欢天喜地入朝拜见武则天。
武则天当面授任赞婆为辅国大将军,授任弓仁为羽林将军。
赞婆说:
“陛下信任我,我愿率部下将士,为大周戍守河源谷。”
武则天说:“行。有劳将军了。”
才过了一年,赞婆病死在河源谷。
朝廷另派御史大夫魏元忠,为陇右诸军总管,率陇右大使唐休璟等,严防吐蕃。
吐蕃将领麹莽布支,进犯凉州,唐休璟领兵在洪原谷和吐蕃兵交战。
唐休璟身披铠甲一马当先,挥舞兵器冲锋陷阵,六战六胜。斩吐蕃兵首级二千多级。
莽布支逃走,唐休璟凯旋。
契丹降将李楷固、骆务整,由狄仁杰派兵押往洛阳。
朝堂上,有大臣对武则天说:
“我大周连番出兵,不少将士被他俩二人杀害,请求处他俩死刑,告慰我朝战死将士冤魂。”
武则天还在犹豫,命将两人关进监狱待处决。
这时狄仁杰受召还朝,武则天召见狄仁杰,问:
“你认为他俩该如何处置?”
狄仁杰说:
“李楷固、骆务整,他俩骁勇绝伦,他俩能为契丹尽力,也必能为我朝效忠,请陛下加恩抚慰,不怕他们不肯为我所用。”
武则天于是命将两人免罪。
狄仁杰说:“请求给他俩官职,为大周效力。”
武则天封授李楷固、骆务整为大将军,令他们去剿灭契丹余党。
两位将领率兵往沙漠北方,抓捕契丹反叛余党多人,押着他们到洛阳献俘。
武则天在含枢殿查验契丹俘虏。
武则天在宫殿设宴,赐宴文武群臣。她端着一杯美酒,走到狄仁杰面前说:
“狄国老,你为国家出了力,立了功,朕请你喝干这一杯!”
狄仁杰说:“臣遵命。”
狄仁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回奏说:
“剿灭契丹,平定突厥,都是陛下的才能威名,加上我朝将士尽力,才得以成功。
臣没有什么功劳可夸赞。”
武则天夸他为人谦让,给他黄金绸缎赏赐,狄仁杰坚决推辞,武则天只好作罢,对狄仁杰越发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