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宗李纯得到魏博方面的消息,马上召入宰相李吉甫、李绛,商议如何应对。
李纯对李绛说:
“魏博状态,符合你的预判,可见你有先见之明。
但这事该如何处置?”
说到这里,李纯便把魏博监军送来的奏章,交给俩宰相过目。
李吉甫、李绛看完,才了解了从田季安死后 ,魏博方面发生的具体情况。
原来田季安嗝屁了,他唯一的儿子田怀谏,只有十一岁,年幼懦弱主持不了军政。
田怀谏他娘元氏,先是把魏博军政大事都委托给家奴蒋士则打理。
蒋士则是个素质低劣的烂货,他心里没有是非对错,处理事务只凭个人爱憎好恶。
刻意讨好他的,他看着顺眼的,他都给提升官职。
不肯奉承他的,他看着不顺眼的,他就撤换人家。
他胡乱任免调换将领,全军立刻乱了套,各位将士都愤怒了。
大家盼着朝廷任命新统帅,迟迟没有音讯,人人越发内心不安。
田怀谏他娘元氏,见家奴蒋士则镇不住局面,急忙召唤田兴回来管理军务。
田兴从临清骑着白马一匹,匆匆赶到魏州军帅府。
田兴大清早赶到军帅前一看,哇呀,军帅府前广场上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呢,一眼望去有几千人。
见田兴到来,大家拱围成一大圈,弯腰给田兴下拜,请求他继任魏博节度留后。
大家都给他下拜,田兴始料未及,心里诚惶诚恐。
他下马有些急,哽噔一声从马上跌下来,实实摔倒在地。
唉,冷不防摔了了个狗啃泥,姿势很不够庄严雅观。
大伙儿见了这突发情况,只好都憋着善意的笑。
田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对大伙儿说道:
“你们不能如此冒犯逼迫我这个副军使,让我来当什么留后。
非让我当不可,得同意我的要求:
我们魏博,得谨慎遵守朝廷法令,向朝廷如实申报户口和土地,列出真实的军官、兵士清单,做到这些,我才敢暂时承揽军务。”
大伙儿都说:
“好。好。我们都愿意听你的。”
田兴这才率领兵士跑进军营,捉拿了蒋士则等十几个对田季安死忠的人 。
这些人都是平时帮田季安作恶的帮凶。
在将士们的呐喊声中,行刑兵士用手中的刀,把他们的六魂三魄,送进了阴间地府。
老上司田季安生前凶狠恶毒,将士们仍能胸怀大度,善待老上司的家属。
大家帮助搬迁田怀谏母子俩,去军营外的华美宅院安居。
干完这些事,田兴才托付监军上奏表告知皇帝,静等朝廷诏命。
李吉甫对李纯说:
“请朝造派出使者去魏博宣慰,再静观其变。”
李绛说:
“不行。不行。
田兴报上了土地、兵士数目清单,坐等朝廷诏命。
他这是对朝廷忠诚老实、尽心负责的做法。
这时候朝廷还不坦诚招抚他,显示大恩德,实在说不过去。
如果等到魏博将士们奏请授任他为节度使,然后再任命他的话,那就是大恩来自他的部下,不是首先出自皇上这里。
他心目中,今后当然要以将士为重,朝廷为轻。
这样的情况下,他就未必能诚心对朝廷感恩戴德了。”
宪宗李纯还没拿定主意,又问枢密使梁守谦。
梁守谦是李吉甫的一只听话的狗,当然顺着李吉甫说,他对李纯说:
“先派朝廷使者去宣慰,封授节度使留待以后观察。
这都是朝廷老规矩,不能轻易改变啊。”
宪宗李纯于是派宫中使者张忠顺去魏博宣慰。
李忠顺已经出发,李绛急忙入宫对李纯说:
“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举。
为什么朝廷自己失掉立威机会啊?
我计算李忠顺行程,今天刚过了陕州,请求陛下派人快马追上他。
明天早晨交给他新诏旨,直接任命田兴为魏博节度使。
赶紧派人去,或许时间还来得及。”
宪宗李纯想任命田兴为魏博节度留后,任节度使下一步再说。
李绛说:
“田兴对朝廷恭顺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加恩超过寻常,无法表示朝适对他的信任!
请陛下不要再迟疑!”
宪宗李纯于是另派使者拿着任命诏书,直接授任田兴为魏博节度使。
张忠顺在魏州完成了抚慰工作,刚刚踏上归途。
直接任命田兴为魏博节度使的使者随即到达魏州。
见到朝廷如此信任厚待他,田兴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感动得泪眼朦胧,挥泪湿了衣袖。
众将士也无不欢欣鼓舞,蹦跳着朝天呼喊:
“皇帝圣明!”
“皇帝万岁!”
朝廷使者回来向李纯汇报了在魏州的所见所闻。
李绛又对李纯说:
“魏博五十年不受皇帝约束,今天把属下六个州的户籍、田亩、人口明细一一奏报朝廷,乖顺服从朝廷管理。
没有重赏怎么抚慰人心?怎么让邻镇羡慕、效仿恭顺?
请朝廷发放国库存钱一百五十万缗,赏赐给魏博将士。”
宪宗李纯打算听从李绛建议,宫中宦官有了异议:
“不可不可,赏钱太多,形成重赏先例,以后怎么支付啊?”
李纯打算酌情减少一些。
李绛对李纯说:
“田兴不隐瞒土地人口数量,不谋求他们小集团利益。
不顾忌其他各镇怀恨他对朝廷一五一十的做法,毅然决然忠顺朝廷。
陛下为什么还顾惜小钱,失去治国安邦大计?
您想想,钱财用完还会再收上来。
收拢人心的机会,错过了再也追不回来。
假如国家征发军队十五万,去拿下这六个州,仗打一年才能收复,花钱何止一百五十万缗?”
宪宗李纯听了点点头说:
“说得是,说得是啊。
朕平时舍不得穿新衣服,吃省钱的饭,以身作则积累钱财,正是为了平定四方才这样。
否则辛苦攒的钱,白白放在国库,有什么用啊。”
李纯派司封郎中裴度,用马车运输大队,运送铜钱一百五十万缗,去宣慰魏博,公平分发给将士们。
朝廷同时宣布,这六个州的平民百姓,免交赋税一年。
兵士们分得赏赐,欢呼声像打雷一样响亮。
这时有成德、兖郓各地使者在魏州走访,看见魏博将士们都得到朝廷丰厚赏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叹地说:
“啊呀,看来各镇对朝廷桀骜不驯、固执倔犟没啥用,还不如对朝廷恭顺,不耍心眼的好哩。”
裴度给田兴宣讲君臣大义,田兴久听不倦。
田兴请求裴度在魏博各地巡回宣讲,宣讲中央的大政方针。
田兴奏请本地还缺少官员九十名,请中央有关部门任命派驻。
随后,魏博一带遵行朝廷法令,按律如实向朝廷交纳赋税。
魏博成了唐朝大家庭里,最听话乖顺的好儿子。
有逆子倾向的李师道坐不住了,怀着羡慕嫉妒恨,开始搧阴风、点鬼火,阴阳怪气,扩散负能量。
李师道给宣武节度使韩弘传话说:
“我们这边,原来和魏博田氏,有个勾结对抗朝廷的约定来着,如今也没法执行了。
田兴这个混球,一味讨好朝廷。
他不算是田悦直系传人,不是合格的田家的种!
田兴这个混球,是一头表现欲极强的野叫驴!
他的行为,破坏了各镇一起欺瞒朝廷的潜规则。
我应该和成德联合起来攻打他,不知你肯助我们一臂之力么?”
李师道的逻辑是:
我是学渣 我成绩差 ,我差得有理,差得光荣,我不允许你当优秀生!
这是典型的无赖霸凌作风。
韩弘答复说:
“我不知道什么是有利,什么是有害。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只知道尊奉皇帝诏命行事他就没错!
你们的军队敢袭击田兴,我马上发兵夺取你们的属地。不信咱就试试!”
李师道一看韩弘这种态度,吓得不敢动弹了。
田兴带领大家礼葬了田季安,派人派车护送田怀谏和他娘,去首都长安居住,毕竟帝都经济发达繁荣,人们生活质量最优良。
宪宗李纯任命田怀谏为右监门卫将军,青少年田怀谏在长安有了正式工作,按时发着工资,能养活自己和亲娘。
李纯进升田兴为工部尚书,兼任魏博节度使,赐名田弘正。
弘正的意思,就是弘扬正气。现在的说法,叫弘扬正能量,田弘正是唐宪宗时代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