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马元贽尊奉光王李怡即皇位,李怡改名李忱,他就是唐宣宗。
宣宗李忱召见群臣,只见他带着一脸悲伤,开始着手处置军务政务。
他处事刚勇果断,宫廷内外群臣,才知道他以前愚蠢呆傻是假装的。
即位登基典礼完成,宣宗李忱对身边的人说:
“刚才举行仪式时,递给我官吏俸禄名册的大臣,就是宰相李德裕么?
他每看我一眼,都使我吓得汗毛直竖,浑身不由自主打着寒颤呢。”
看样子,接下来李德裕要倒霉了。
李忱尊奉生母郑氏为皇太后。
过了几个月,安葬武宗李炎于端陵,王才人和他合葬在了一起。
王才人生前得受武宗李炎宠爱,后宫嫔妃曾怀着羡慕嫉妒恨,到王才人大义演然殉葬,后宫佳丽们才深为感动 ,旧怨旧恨一扫空。
嫔妃宫女们心情悲伤一起给她送葬,异口同声嘤嘤嘤地为她痛哭了一场。
宣宗李忱暗暗忌恨李德裕,他即皇位没几天,就罢免李德裕宰相官职,外调他出任荆南节度使。
这做法太突然,出乎李德裕所料,官员平民也觉得是意料之外的奇闻。
李忱随后又罢免李让夷的宰相职务,改任翰林学士白敏中、兵部侍郎卢商为宰相。
又把任职外地的牛僧儒、李宗闵、崔珙、杨嗣复、李珏全部调回。
这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贬臣又成了好人。
只是李宗闵得到诏令,还没来得及启程,已经病死在封州城。
宣宗李忱颁诏:
把欺骗武宗李炎、让李炎吃有毒仙丹的道士赵归真抓捕起来。
李忱想:
赵归真算什么道教大师?欺世盗名的一名恶棍而已。把他押到刑场上斩首处死,是对他最好的处置。
于是赵归真被斩首处决。
宣宗李忱废止了武宗李炎的禁佛政策,允许剃度新和尚、新尼姑,壮大佛教徒队伍,在京城长安新建八座佛教寺庙,此前被李炎下令捣毁的寺庙一律修复。
兴佛、礼道不冲突,宣宗李忱听说刘玄静道术高深,前不久他隐居去了衡山云雾深处,不肯和俗人为伍。
宣宗李忱又派人访查深山道观,找到大师刘玄静,把他召回长安。
寒冬腊月过去,转眼是新的一年初春。
正月初三,李忱到长安南郊祭天,改称大中元年,接受百官朝贺,颁诏大赦天下。
春和日暖风不寒,继而天气变干旱。
正月二月不下雨,宣宗李忱躲进宫殿,沐浴吃素,减少饭量一半,他想用饿肚子自我折磨,来感动上天。
他又下令太常寺教坊(皇宫艺术学院)停止演奏乐器,停止唱歌跳舞。
又下令释放宫女五百人回家嫁人,让她们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释放后宫五坊养的猎鹰、猎狗,远离玩物丧志。
停止给御用马匹吃粮食,让它们只吃草料,让畜牲跟人们一起过段苦日子。
这些举措,果然感动了上天,唐朝北方大地,黄土山川千里,下了一场透地大雨。
春雨贵如油,今朝不吝啬,老天慷慨大方地给人间下了个足够。
雨过天晴,麻雀成群结队,在湿湿的泥地上高兴地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欢唱。
朝廷官员和百姓都称颂这是新皇帝恩泽浩荡。
现任宰相白敏中,本是原宰相李德裕推荐,才得以选进翰林院。
到李德裕下了台,白敏中当上宰相,他没有感恩情怀。
为了讨好宣宗李忱,白敏中让同伙们编造李德裕罪名。
罪行累累不可饶恕,宣宗李忱再贬李德裕为太子少保。
过了半年,朝廷群臣又纷纷构陷李德裕,这就是心里想着报旧仇,墙倒众人推。
李德裕为减轻百姓负担,推行官员精简,得罪了很多人。
宣宗李忱再贬李德裕为端州司马,过了年,又贬李德裕为崖州司户参军。
这是让他离开大陆,去唐朝时特别原始荒凉的海南岛上,去当芝麻粒那么大的小官儿。
那时候那儿巨蚊盯咬,毒虫遍地,想活下去不容易。
李德裕在武宗李炎时,身为一国宰相,出谋划策、日理万机,为唐朝续命做出巨大贡献。
现在被屡次贬官,被呼来唤去,被迫搬来搬去,活得颠沛流离。
他晚年生活艰苦,心里更苦。
一国杰出宰相,被贬成和管小地方户口的小官,这是杀人诛心,心灵上的打击大于身体上的磨难。
他老病交困,心如死灰,死在了海南崖州的低矮草屋子小官署里。
他死了,从朝廷到地方,对他怀有仇恨的人,都高兴地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庆祝他的死去。
只有右补阙丁柔立,以前遭到李德裕贬斥,也不记恨他,写了奏疏给宣宗李忱,诉说李德裕冤情。
李忱看了奏疏很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就贬丁柔立为南阳县尉。
官员群臣的仕途、生死都捏在他李忱手里。
宣宗曾问宰相白敏中:
“朕以前跟随在送葬队伍中,给宪宗送葬,半路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百官群臣都被淋得四处逃散避雨。
只有那个山陵使长得高大、一脸大胡子,朕见他抓住灵柩马车,继续坚持冒雨前行,不肯躲雨避雨。
这个人给我印象深刻,你知道他叫啥名么?”
白敏中说:
“那个人是令狐楚。可他现在已经死了。”
宣宗李忱问:
“他死了,他有儿子么?”
白敏中说:
“有个儿子叫令狐绹,颇有才能哩。”
宣宗李忱于是召见令狐绹,问起元和年间的事。
令狐绹脑袋瓜子好使,对答详尽又讲述流利。
李忱当场决定让他当负责拟写诏旨的宫廷官员,随后又升任他为翰林院学士。
令狐绹夜晚住在翰林院官员宿舍,梦见了已死去的李德裕。
在梦里,李德裕对令狐绹说:
“请你同情我的悲惨遭遇,为我请示皇上,让我能够从崖州迁葬,安葬在我的家乡。”
令狐绹在梦里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二天,令狐绹起床,他大儿子一大早向他爹问安:
“爹爹昨天晚上睡得好么?”
令狐绹说:
“好啥呀,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怪梦。
死去的李德裕给我托梦,托我向皇帝提出请求。
请求皇帝准许组织人力,把李德裕尸骨安葬回故乡。”
他儿子听了,害怕地说:
“现在满朝上下都恨李德裕,皇帝也恨李德裕。
你怎么敢对皇上提出这样的要求呀?”
令狐绹也犹豫不决。
没想到这天晚上,令狐绹又做了梦。
这次走进他梦里的是已故前太尉李文饶。
李文饶目光炯炯如电,瞪着令狐绹,仿佛看穿他的五脏六腑,他严厉地指责他说:
“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答应了的事都不肯去做!”
令狐绹被逼问得回答不上话来。
突然听到雄鸡叫了一声,令狐绹从梦中醒来。
早上起来令狐绹对他儿子说:
“梦里一再警示我,我再不去跟皇上说这事,灾祸就降到我头上了!”
令狐绹穿着戴整齐上朝,请求宣宗李忱批准,由官府组织人力把李德裕尸骨归葬故乡。
宣宗李忱正倚重令狐绹,不好强行拒绝他,勉强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