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半天力的阮大站到一旁,看师父孙凉上前,阮大只得仔细观察师父的动作,许久没有单独跟随师父做事了,这两日无论是跟着师父去天清寺、还是要他去找寻师弟们,阮大都没有做到什么显眼的成绩,现在的他要更多地认识自己、认清自己,是否真的像山伯所说,他不适合跟随师父学艺,是他自己不行还是师父教的不适合他,要好好问问自己,再做出选择。
孙凉在铁门前走动,仔细观察这嵌入石壁中的铁门,敲打上去声音沉闷,想来这不会薄,巨大的铁块和地面几乎严丝合缝,但它能被人摆放在这里,那必然是可以打开、可以移动的。门上的瞪眼凶兽面目似鹿有须,有些似龙又非龙,是蛟是虬亦或是其他孙凉是认不出来的,这方面他没有仔细研究过,要是有另一个老友在的话或许可以说出来这是什么。但眼前更主要的问题是,是谁人放置的铁门、该如何打开,而铁门后又有什么。
贴到门缝上,孙凉听了听,又向里面看了看,不能确定里面有什么,但是一定可以打开,并且门后是有路的,因为有微弱的风从门后吹出来,甚至让他的发丝跟着摇摆。既然如此,就再看看吧。伸出手,在铁门上摸索,一点点地摸索,生怕落下什么位置。阮大见状也上前跟着摸起来,师徒二人一左一右,从铁门的边缘开始向四周,再摸棱角,铁门都没什么反应。再摸到凶兽的面目上,孙凉与阮大的动作是相对的一致,毕竟这凶兽的面目是由门缝一分为二的,如若真有机关,左右相对的可能性也更大些。这时孙凉停下,想了想说:“老大你把折子递给我,然后退开,我再看看。”阮大闻言照做,只见孙凉再次举着火折子贴在冰冷凶兽上。这洞穴里无光,只有手上的火折子带来稀缺的光亮,借着光仔细观察铁门,贴的如此近,其实并不能看出什么。但是孙凉怎么都不可能相信,于是又退后并抬手示意阮大也跟着退后,随后面向铁门站在正中间,右手举起火折子对着右边的铁门慢慢移动,上下左右地看,但是幅度很小,然后换成左手如此。阮大见状好像明白了一些,火折子的光可以更好地照亮铁门上的光泽,能反映出不同位置的诧异,兴许可以看到哪个部位与其他部分光泽不同,这样便能知晓机关所在。而孙凉站的位置也是为了可以把铁门整个面貌看全,这个位置距离铁门多远,就是看这个观察者的身形高矮了。
“师父,应是这兽的牙,上颚两颗长獠牙,牙尖的色泽有些许不同。”阮大道。
孙云点了点头,没有回话,而是又看了看,才说道:“老大,你去试试用手指扣住两颗牙向下拉。”
“好嘞师父。”
“唉,老大你等下,拉的时候慢一些,如若有铁门以外的地方发出声响,一定要后滚离开。”孙凉不知铁门情况,怕有机关会伤到徒弟,叮嘱道。
阮大拍拍胸脯,以示没问题。接着上前反手扣住獠牙,缓缓用力向下拉扯,但是这牙是丝毫未动。孙凉见状,想了想说道:“老大,你先试试用双拳敲打这铁门眼睛的位置,敲了立刻闪开。”
抬起钵子大的双拳向后夹紧,再同时打出,阮大便退身向后,看到眼睛向内凹了进去,阮大知道这下是打对了。然后便听到门内有“格楞楞”的声响,那两颗长牙伸了出来,变得比刚才还要长。阮大见状道:“师父,我要不要去扯长牙?”见孙凉点头,阮大便分别抓住两颗牙向外拉去,没想到里面有铁链跟着伸出,阮大退出有三四丈远、快到洞口的位置,这铁链还是不断地向外延伸,已经不得不缠绕在手臂上,让阮大的双臂变成了“铁臂膊”一般。到了洞口时,双臂缠满铁链的阮大终于止住脚步,而铁链也跟着被抻到都挺了起来,终于到头了。孙凉看着被铁链捆住的大徒弟没有说话,而是在链子上扯了扯,确实扯不动这两指粗的链子,但是刚才铁门里确实有机扩的声响,难不成...
“老大,你还好吗?”孙凉对着看不清身影的阮大说道。
“师父我还好,没什么事,气力我还有的。”昏暗处传来阮大的声音。
“那就好,老大你试着放出一些铁链,绕过小腿用脚踩住。慢一点来,不要着急。”孙凉说着,闪身站到了两根铁链中间,用双臂抓住链子以防有变。
“好嘞师父。”
听到铁链碰撞的声音,以及阮大的闷哼,虽然这链子不算很粗,但是这样扯住一会儿也是十分费力的。但是听到铁链落地、被阮大踏住的声音,孙凉夹着铁链的双臂明显地感觉到,这两根链子是在被铁门“扯”回去。看来,自己的猜想没错了。
“老大,一尺一尺地放链子,我给你看着这边。”虽然摸清了门内机扩的功能,但是不确定铁门吸回铁链的速度如何,孙凉虽然没有阮大的气力,可也不忍心让大徒弟因此受伤。但是回头看看铁门,中间的缝隙确实比刚刚开了些,大概有一指的宽度了,只是里面还是一片黑暗,看不清什么。
这黑暗中吹出来的风,带着铁锈味道,甚至仿佛有什么在里面呼啸,似乎随时会有什么凶兽冲破牢笼出来啃食师徒二人,听起来让孙凉有些恍惚,说不上惧怕,可就是心中有些许不安。这恍惚的感觉让他觉得不知是在地下洞穴中,还是在某处古老战场上,很是不安,可是此时此刻事已至此,夹着铁链的他不能放下,阮大还跟在自己身边,他也不能逃避、躲开。“月夜叉”孙凉,“娥眉出飞雪,白首隐夜叉,”江湖中有名望的他,以杀人嗜血出名,但真让他放弃自己身边的人,那是断不可能的。
东京城中,殿前太尉洪信府宅中。
从后厨离开的孙云慢慢走回客房的院落,先是看了看四周,积雪上还是刚刚因自己、洪小姐落下的“花瓣”印记,石桌上的薄冰也是自己手温晕开的样子,似乎刚才自己出去这会儿并没有其他人进出。这让他有些许放心,不然让身体不舒服的二师兄张十自己在客房内待太久的话,他也觉得心中过不去。
走到客房前,孙云轻轻推开房门,不知张十睡着没有、怕惊扰到他,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好在二师兄还在床榻上侧卧,贴近看看听听,张十面目放松,呼吸也还匀称,想来昨夜在尝百草中轩辕先生给十哥医治的还好,现在身体好了许多。只是不清楚十哥的晕倒究竟是如何,也只能等师父闲一些时再带着十哥再去找轩辕先生看看才好。
突然,孙云恍惚中闻到了一些味道,甜甜的,是从哪里传来的呢?不是食物的甜,好像是人身上的香甜。孙云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又闻闻自己的手,好像是自己身上留下的。刚才在厨房留下的?厨房怎么可能有这样香甜的味道...那...那只有一种可能了,这味道,是絮儿留下的。不不,不能叫絮儿,该叫洪小姐。只见过她三次,絮儿怎可是自己叫的呢?就算真的叫,那也是她的亲人才能叫吧。或者,亲密的人也可以叫她絮儿吧?嗯...自己还不是她亲密的人,如果真的叫她絮儿,想必会被她讨厌才是。
可是,这味道真的很甜很好闻啊。
孙云又忍不住自己闻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女孩子,让他既开心又紧张。在洪絮面前,他表现的小心翼翼的同时,又会主动地保护她,怕她被风吹、被雪染、被莫名伤到、被影响心情。但是孙云啊,你也应该知道,你只是一个小人物,你怎么可能保护她许多呢?可是,孙云啊,能保护她一时,那也就足够了吧。
现在的孙云,想好好跟着师父学艺,无论是厨艺还是武艺,无论是片鱼的刀法,还是杀人的“刀法”,他都要学,只要有一样足够强,兴许就可以保护她了。当然,孙云没有想太多他们阶级的差距。十几岁的年轻人,总是对未来还没发生的事充满想象,就是这样的想象才让他有足够的动力去坚持,坚持变得更好变得更强。无论她允不允许自己的靠近,他也要强大自己才是。
可以这样想,就说明孙云已经成熟了、长大了。只是他的师父、师兄们,还不知他心里如此变化。也只有前日晚上吃饭,张十有看出他的眼神、他的心思。哦对了,十哥还在旁边睡着呢。让十哥再睡会儿也好,他身子现在应该还没完全恢复,即使起来也容易觉得不舒服,等他完全恢复了,自己想和他说什么便说什么,他想问自己什么就告诉他什么。师父孙凉严苛,大师兄阮大比张十、孙云要大些,虽然都关心孙云,可是关心的方式还是不同的。人喜欢与自己亲近的人分享种种,无论大事小事还是心中秘密,故此孙云会对张十说许多。
但是说回来,想变得更强好保护絮儿,不管了,在心里就叫她絮儿,保护她就要好好练习刀法。只是这两日在洪太尉府上都没有再拿出自己的刀来。要知道师兄弟三人来时身上都带着“刀”的。早些时候大哥跟着师父出门就是带着他的大刀走的。说来也奇怪,在苏州城外的家中,孙云从未见过大哥用大刀,平日里用的是一柄宰牛刀,只是看起来要比平常的更大一些,师父说过,大师兄的身形适合有力量的刀,但是他们面儿上是平民百姓,很难给大师兄准备适合他的长刀、大刀,用宰牛刀练手也可以更好地掌握下刀角度、力度,听说也是以前有个很厉害的屠夫,杀牛杀到他所在国家君主都听说了他,当着君主的面表演宰牛,反而牛都在死前跪谢他,君主看了练练称奇。或许,这也可以称作是一种杀戮的魅力吧。但是放到大哥身上,虽然平日里有联系宰牛刀,也掌握了一些技巧,可还是经常被师父责骂,看来大哥并没有领悟到使用宰牛刀的精髓,反而多了些莽撞与粗犷。
至于大哥身上背的那把,从上面露出的把手来看,一定是把刀。再者说,师父也是会刀法的,他明面里是厨子,那就不能教人剑术才是,师父会不会剑术那就更不得而知了。以前听到过行脚的说书先生讲,剑走轻灵,若大哥背后的是剑,那还怎样轻得了?也不能灵起来了吧?但是那把长刀,从大哥的身影来看很是吓人,毕竟大哥本就高大,再加上这长刀的长,是何等力量才能用好这把刀呢?孙云和张十自是不能用的,这长刀与他俩身高差不多了,那自然是大哥用的了。而师父又是何时教得大师兄呢?算了,这些与自己无关,如若大师兄愿意讲、愿意演给孙云,那他还是很乐意欣赏的。
该拿出自己的刀看看了。离开身子两天了, 也有些想它了。
孙云轻轻地走到房间角落,从他们的行李布包中摸出一柄短刀,鱼皮刀鞘有什么金属丝线缝就,外面好像涂抹了松脂,显得光滑锃亮,刀柄是两块黑色石头夹着木头柄,师父孙凉交予孙云时,孙云就很喜欢这把刀。但是他还没拔出来过,因为师父不让、不允许 此时的孙云拔刀。因为师父觉得,拔刀必然要见血,那见血见谁的血?见自己的还是十哥的?都不好吧。可是说回来,这两日被吹香阁的山伯和师父孙凉要求表演“刀法”,而且师父好似也喜欢自己练习的样子,那是不是可以说,自己很快就可以拔刀、用刀了呢?
可是,真的拔出来的话,这刀要干什么使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