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那样做,我们就都要死绝了!”书房外面一个人大声地说道!
“何人喧哗!放肆!”林正锡猛地一拍桌子!
书房门一响,县丞和叶辰晔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王辅臣!”林正锡用手一指县丞,语气中有些恼怒,“你们这是何意!”
“知县大人!”王县丞对林正锡揖了一礼,然后直起身,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此时关闭城门,城外的那些百姓可就要遭殃了!大人这是要顾全大局吗?”
“你!你不用拿话阴阳我!”林正锡抖了抖衣袖,目光有些闪躲,“我、我、我这也是权宜之计,不是正在想办法嘛!”
“知县大人尽可以在这里慢慢的想办法,但是城外面的那些百姓却没有多少时间了!”王县丞厉声说道!
“你!”林正锡用手指了指他,“海寇还没有攻城,你要先反了吗?”
“我只是不想弃百姓于不顾!”王县丞厉声说道!
“难道我就是要弃百姓于不顾吗?”林正锡也提高了声量,但是明显有些心虚!
“明府,我们绝对不可以现在就关闭城门!”叶辰晔对林正锡揖了一礼,断然说道,“那样的话,城一定会被攻破,而我们就真得全都要死了!”
“那些海寇,难道还真得敢攻打县城?”林正锡看着他,咽了一口唾沫。
“他们这次的目标,恐怕就是县城!”叶辰晔点了点头。
林正锡身子一晃,他感觉有一些眩晕,急忙扶住了桌子,用手捶了捶额头。
“叶小郎君说的不错!”王县丞在旁边也说道,“如果他们仅仅只是想劫掠村镇,不可能如此大动干戈!”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林正锡用袖子拭了拭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
“战!”王县丞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你!”林正锡用手指了指他,然后看向他,“拿什么战?拿你我的这条老命吗?”
“知县何出此言,我们连州兵加上衙役,也有三百余人!”王县丞看着他说道!
“三百余人?”林正锡看着他苦笑了一声,“那些海寇可是一千多人!”
“明府!”叶辰晔在一边插嘴说道,“只要明府信任学生,学生倒是有个主意,或许可以击退海寇!”
林正锡看向了叶辰晔,此时的叶辰晔目光坚毅、神色自信,一束金灿灿的阳光从室外打在他的身上,让林正锡恍然之间产生了一种错觉,此人怎么感觉······像一尊神祗?对!就是神只!
他慌忙摇了摇头,努力将脑海中这种荒诞的念头抹去,迅速恢复了自己的官威。
“你有什么主意,快说!”林正锡看着他。
“明府,关闭城门根本于事无补,城被攻破是早晚的事!”叶辰晔对林正锡说道,语气异常的肯定!
“你胡说八道!”就在这个时候,书房外面又传来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
是王小钱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了,他还没有回齐江县,依然住在林府。听到大股倭夷海寇乘船向平江县城驶来,他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刚浑身哆嗦着跑到了书房门外,就听到叶辰晔说不可以关闭城门,顿时发疯似的冲了进来:“不可以?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难道大开城门,让他们冲进来,然后把我们全都杀了?”他冲着叶辰晔歇斯底里地叫道!
“岳丈!岳丈!您快下令让他们去关城门啊!”他又转过身看着林正锡央求道!
“明府,绝不可以关城门!”叶辰晔再次断然说道!
“你说不可以,你算个屁啊!快去!”王小钱对那个报信的衙役吼道!
但是也许被叶辰晔自信的神色折服,他竟然没有动。
“我让你呆着不动!”王小钱走过去对着衙役就是一脚,但是被王县丞一把给拖了回来。
“王小员外,稍安勿躁!”他对王小钱说道!
“还勿躁呢!海寇都快打进来了!”王小钱冲他喊道!
“明府,如果按您的意思,关闭城门之后呢?”叶辰晔没有搭理王小钱,而是看着林正锡问道。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先关闭城门,命州兵、衙役全都上城楼坚守,然后派出快马,抄小道去州府向刺史大人请求救兵!”林正锡双手颤抖,神色惊惶地回答道!他是个文官,从来没有带过兵,更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此时早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
“明府!”叶辰晔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莫说快马不一定能将信送到,即便将信送到了,刺史大人派出兵马就算是星夜赶路,明府您觉得,我们这座低矮的小城能抵挡多久?”
“难道、难道······弃城?”林正锡看着叶辰晔,为难道,“只是,作为一县的主官,临阵脱逃,弃民于不顾是要问罪的!”
“当然不是了!”叶辰晔心中一阵冷笑,但是面上仍然是自信中带着谦恭。
“那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看着神色自若的叶辰晔,林正锡竟有一种抓到了主心骨的感觉。
“明府,您仔细想一下,这些倭夷海寇既然敢攻打县城,应该是早就摸清楚了城内的虚实,否则断不敢贸然行事,说不定,他们在城内还藏有内应,到时候兵临城下,内应将门打开,海寇一拥而入,这城就完了!”叶辰晔看着他说道!
林正锡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啊!对啊!”他张着两手团团乱转,“否则他们只有一千余人,怎么敢贸然深入我大雍腹地,还敢攻打城池!”
“而且如果是我。”叶辰晔看着林正锡继续说道,“一定会在通往州城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截杀信使,甚至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林正锡看着他。
“就是扮作救兵,诈开城门!”叶辰晔说道!
林正锡好悬没有晕倒。
“那我岂不是,谁都不敢相信了?啊???”他六神无主地看着叶辰晔。
看着林正锡面无血色、慌张失措的样子,叶辰晔心中忍不住再一次冷笑:平时的官威赫赫、四平八稳哪里去了?
“明府也不必慌张,这些都是草民的推测,或许那些倭寇没有这样的算计也说不定!”叶辰晔宽慰道。
但是他是明则安慰,实则以退为进。
“也说不定?”林正锡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在这生死攸关的关头,谁敢赌啊!”
“叶小郎君说的不错,那些倭寇不但凶残好杀,而且奸诈狡猾,从来都不做无准备之出击,这次大举来袭,必是事前做了详尽的准备,有内应也说不准!”王县丞在旁边补刀道!
林正锡身子一晃,王小钱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那你们说怎么办?”林正锡此时已经彻底六神无主了!
“难道······献城投降?”王小钱看着他,绝望的目光中重新恢复了一点神采。
林正锡神色一振,随即连连摆手:“不不不,此事万不可行!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就算是那些海寇准许我们投降,难不成我们的余生要跟着他们在海上四处漂泊?而且族中之人怎么办!”
王小钱脸上刚刚恢复的一点神采,顿时黯淡了下去。
“就算是投降,那些倭寇一样也不会放过我们!”叶辰晔大声说道!
林正锡、王小钱和那个衙役都看向了他。
“你们对那些倭寇的行事,应该多少都有所耳闻!”叶辰晔扫了他们一眼。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他们要的,只是金银财宝和年轻女人,其余的,向来都是统统杀光!”叶辰晔看着他们说道!
林正锡一屁股瘫坐在了太师椅上,王小钱好悬没有嚎啕大哭,那个衙役也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那怎么办?”林正锡抬头看着他,绝望地问道!
“积极组织抵御!”叶辰晔果断地说道!
“不错!”王县丞用拳头砸了一下手掌!
“可是,我刚刚说的,不就是积极组织抵御吗?”林正锡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叶辰晔心中一阵冷笑:你那是狗屁的积极抵御,你那是消极防守!
“说了一大通,原来都是一堆屁用没有的废话!”王小钱狠狠瞪了叶辰晔一眼,心急火燎地林正锡说道:“岳父大人,不要听这厮在这里信口开河了,没有时间了!咱们还是赶紧先关城门吧!”
林正锡虽然此时万分惊惧,但是毕竟为官多年,脑子还没有彻底糊涂,此时已经有些转过弯儿来了,当下不耐烦地冲王小钱一摆手,然后看着叶辰晔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应该是有主意了!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办?”
“打开甲仗库!”叶辰晔回答道,“然后集结所有的州兵、衙役、以及城中的青壮男子,出城迎敌!”
“我赞同!”王县丞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刚才不是说守都守不住吗?现在怎么又要让我们出城迎敌了!”王小钱指着叶辰晔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对众人说道,“我看他就是海寇的奸细!他这是要让我们都出去送死!”
“你闭嘴!”林正锡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看向叶辰晔:“对啊,既然守都守不住,那为何又要出城迎敌?据城而守,不是希望更大一些吗?”
“明府,我已经说过了,这些倭夷海寇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来攻打平江县城,有很大可能是事先摸清楚了城内的虚实!”叶辰晔对他解释道,“因为倭夷海寇极其狡诈,而且生性多疑,绝不会自投罗网,但是如果我们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呢?”他看着林正锡,“我们主动出城迎击,他们见我们敢出城迎战,必定会疑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情报,或许会惊疑退去!”
“那如果他们不惊疑,还是下船了呢?”王小钱哆嗦着说道!
“明府!”叶辰晔对着因为误食毒蘑菇,而丧命的那个屠夫家的方向一指,“平江县城的城墙自战乱之后,多年都未曾修葺,有几处大段坍塌,甚至还不如那个屠夫家的院墙高大坚固!若是要据城而守,倒也不是不行,反正王小员外家大业大,现在就捐出一些钱财来修补城墙,临阵磨枪或许也还来得及!”
“我就说你是奸细吧!”王小钱用手指着他,“修补城墙没个十天半月,怕是连个狗洞都堵不上!现在还来得及吗!”
叶辰晔、王县丞和那个衙役都看向了他,王小钱顿时明白了过来,叶辰晔说的分明是反话!
林正锡这下彻底绝望了!自家事自家知,叶辰晔说得不错,哪里还用得着海寇内应打开城门啊,有两段城墙坍塌的口子,简直比城门还大,只是简单堆了一些稻草杂物堵塞住,只需要一把火,便能清理个干干净净!还有一段,外面已经形成了土坡,确实还没有那个屠户家的院墙高大!
“岳丈,要不然这样!”王小钱又来了主意,“咱们把所有的州兵和衙役,以及那些青壮百姓都集中在县衙里,县衙的墙还高些,我们就在县衙坚守!”他将嘴凑向林正锡的耳朵,压低了声音,“等他们抢够了也就走了,那时候我们再出去,追击!”
“王小员外,你恐怕想多了!”叶辰晔在旁边听得清楚,冷笑了一声,“你把青壮都聚集在衙门里,把他们的父母妻儿却留在外面?到时候恐怕第一个开门的就是他们!另外······”他往王小钱的身边凑了凑,“在这平江县城里,最有钱的大户是哪家啊?那些倭寇会不会想,这县衙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如果他们这样想了,要攻破县衙,就是堆些柴草,一把火的事儿······”
林正锡的身子一哆嗦!
王小钱也顿时萎靡了下来。
“守是一定守不住的!谁要想躲在这县衙里面等死,也请自便!但是老夫是绝对不会在这里面窝囊等死的!”王县丞伸展了一个身体,在旁边冷声说道,他身体的骨骼关节发出了一阵“噼啪”的脆响!
叶辰晔吃惊地看向他,暗道:原来是个练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