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书房,林正锡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香茗,然后放下茶杯,笑吟吟看着叶辰晔说道:“这次平江县能够解围,你功不可没啊!”
“这都是明府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学生哪里敢居功!”叶辰晔连忙“嘿嘿”笑着说道。
“呵呵呵呵!”林正锡捻着胡须也笑了起来,显然他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不过,你也确实是有功劳的,放心,本官一定会犒赏你的。”林正锡看着他笑吟吟地说道。
“多谢明府!”叶辰晔赶紧毕恭毕敬地给他施了一礼,然后却抬头看着他,说道:“不过学生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解开!”
“噢?”林正锡看向他,“有什么疑惑,你可以但说无妨。”
他沉吟了一下,紧接着看着叶辰晔又说道:“莫非,你是怀疑这次东夷海寇的来袭,还另有隐情?”
“学生正是有此疑惑!”叶辰晔点了点头,他分析道:“这些倭夷海寇,以往只是在明州、闽州一带的外海游荡,好伺机劫掠过往的商船,但是这次怎么会突然跑到齐州海域,来攻打县城?齐州可已经算是中原腹地了!他们这次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抢盐!”王小钱在一边抢着回答道,“他们一定知道咱们平江县产盐,所以是来抢盐的!”
“可是东夷岛并不缺盐!”叶辰晔看着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也对啊,他们也靠海!”王小钱摸了摸脑袋,随即又笃定地说道:“那就是走私!”
“走私是往外走,再说走私也用不着破城啊!”叶辰晔又看了他一眼。
“也是!”王小钱用手挠了挠头。
“自前朝起,倭夷海寇就极少在咱们齐州海域出现过,但是这次竟然兴师动众攻打县城,学生还是认为,他们一定是事先就弄清楚了城中的虚实,不过我奇怪的是,沿海的哨卡竟然无一示警!照理说,海上突然出现了这么大的一支船队,不难发现才对!”叶辰晔皱着眉头沉吟着说道。
“我觉得就是巧合,再加上他们运气好!”王小钱有一些不以为然,“谁不知道齐州是二皇子的地盘?谁敢在这件事儿上玩忽职守!”
“二皇子?”叶辰晔看向了他。
“对啊!”王小钱回答道,“咱们齐州刺史是二皇子的人,而二皇子又颇得陛下的宠幸,和太子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夺嫡之争早已经现出了端倪,如果那帮东夷海寇消息灵通,一定知道此地是二皇子的地盘,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儿,怕是也不敢打齐州辖境的主意,所以,我觉得他们就是误打误撞!”
别看王小钱平日里不学无术,但是对对于朝堂中的权力斗争,却有着商人天生的灵敏嗅觉。
“这二皇子······”叶辰晔顿时来了兴趣,他暗道:既然穿到了这个地方,怎么能不了解一下当下朝堂的局势呢?他刚想问个清楚,但是却被林正锡给打断了,林正锡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这件事情已经了结,就不必再妄加猜疑了,刚才我说过了,要犒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难道你这老小子不是应该写道奏章,为我请功吗???”
“我去!这是要轻飘飘的就将老子给打发了???”
叶辰晔心里面嘀咕道,同时浩浩荡荡的跑过了一万匹草泥马,然后又狠狠的骂了一句:“你大爷的!”(还是在心里面)
不过,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谦卑而得体的笑容。
“既然明府开口了,那学生倒的确有一件事情,还要向明府再次求情!”他说道。
“说吧!”林正锡大喇喇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十分豪气。
“就是那个路平平,先前学生也曾和明府提过的。”叶辰晔谦恭地笑着,“能不能求明府放了他,毕竟这次抗击倭夷海寇,他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他犯的事儿又不大,按照和罪囚们之前的约定,他,应该也功过相抵了······”
“哦!”林正锡点了点头,“他是犯了何事来着?”
“偷盐!”叶辰晔连忙说道,“但是盐已经还回去了,而且也已经挨过了一顿痛打!”
“放人?”一边的王小钱一听便拉下了脸,“你想得美!”他冲着叶辰晔唾沫星子四溅地说道,“若是就这么放了,那我王家的脸面往哪里搁?以后是不是谁都可以有胆量去我王家的铺子里偷东西了?”
“那谁敢!”叶辰晔赶紧陪着笑脸说道,又把脸转向了林正锡,“明府,之前不是您亲口对囚犯们言明过了嘛,若是能击退海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错,也就将功补过了!”他把话说得小心委婉,因为谁知道这林正锡会不会出尔反尔,“如果不能言出必行,传出去就怕会有流言蜚语,有损明府您的威信啊!”
“我呸!”王小钱扭头看着他,一脸的不忿,“什么叫有损威信?有损的是哪门子的威信?我岳丈大人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就是威信!”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林正锡一摆手制止了他。
林正锡看着叶辰晔说道:“本官是个有信之人,岂能出尔反尔啊?而且本官既许了你提要求,又怎么能不答应,那就放了吧!”
“多谢明府!”叶辰晔一喜,赶紧给林正锡又施了一礼。
“岳丈!”王小钱看着林正锡,眨了眨眼睛!
林正锡摆了摆手。
“人放了可以,但是钱得还!”王小钱无奈,只得在一边忿忿地说道!
“那是自然,一定还!”叶辰晔也见好就收,“可是那利息······”
他试探性地看向林正锡。
“既然盐没有拿走,就照资赔付吧,也算是双倍赔偿了,至于利息,就免了吧!”林正锡一句话做出了最终的判决,王家的“利息”是什么情况,他自然心知肚明。
王小钱在旁边恶狠狠地瞪了叶辰晔一眼,少了一笔强取豪夺的钱财,他的心里就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肉!
当天午后,路平平就从大牢里被放了出来,叶辰晔也向林正锡告辞,同路平平一路回家。
“我听说,这次击退东倭海寇,你立下了大功?而且连释放囚徒上战场的主意,都是你出的?”路上,路平平的五官夸张地挤在了一起,用满脸的难以置信看着叶辰晔,仿佛他这一生就从来没有这样吃惊过!
“还不是为了救你?”叶辰晔白了他一眼。
“天哪!”路平平感慨地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原来真得有这样的事情!为了友谊,人的力量可以是无穷大的!就连像你这样迂腐、懦弱的人,都能迸发出如此大的能量!”
“你少在这儿和我贫嘴!”叶辰晔又白了他一眼,“赶紧回家去看看你娘,你被关在大牢里的这些日子,她都要担心死了!”
“我娘!”路平平心里“咯噔”一下,撒腿就往家里跑。
“不用跑得跟兔子似的,我已经让人请刘青囊给你娘抓了药,盐也送过去了,若若天天都去给她熬菜羹!”叶辰晔在背后喊道,但是路平平已经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这边叶辰晔和路平平回家,再说林府。
林府后宅书房中,林正锡将“叶辰晔的那几首诗词”读了又读,简直爱不释手。
“这个叶辰晔,还真是很有才华啊!这几首诗词我越读,越是觉得惊艳!”他“啧啧”连声地说道,“这一次海寇来袭,他也表现得临危不乱,举棋若定!现在看起来,如果当时若曦真的许配于他,还真未必是一件坏事!”
“你什么意思?”林夫人警觉地瞪了他一眼,“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又想反悔那件事情,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我可没和你说好!”林正锡慌忙摆了摆手。
“你真想反悔?为了那个迂腐透顶、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出息的书呆子反悔?”林夫人霍地看向他!
“夫人!”林正锡放下纸笺,看向她,认真地说道,“此子非但不迂腐,还颇有心机和才能!”他叹了一口气,“当时竟连我也看走了眼,难道他是故意藏拙?”
“我管他是藏床,还是藏桌,现在你说什么都晚啦!”林夫人瞪着他,气呼呼地说道,“女儿已经嫁过去,生米已然做成了熟饭,你就别再惦记他那狗屁的什么才情了,我告诉你,我和你说好的那件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为你的前途着想,难道还不为女儿的将来想一想!”
“唉!”林正锡又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些天的这些事情,说实话,他打心里感觉有些惋惜和后悔,他毕竟混迹于官场很久,既见多了大起大落,也见过有人起于微末,却一朝飞黄腾达。
“可我还是在想。”林正锡深蹙着眉头,“若是日后这叶辰晔······”
“他不会有日后了!”林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怎么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遇事还不如我和女儿这两个妇道人家果决!”
“可是夫人,我观此子行事,确实有才能啊!你想,我若是现在举荐他!”林正锡抬起眼看着自己的夫人,“这日后若是他真能有些起色,我岂不是就是对他有知遇之恩?这其中可是大有好处的!”
“夫人你看!”他拍了拍桌上的那几笺纸,“这些诗词!我再三读来,首首妙绝,都是足可流传万世的啊!尤其是这首《将进酒》,你看,意境磅礴,豪气干云,如此的才华,如此的志向,实在是难得啊!而且这一次抗击海寇,他又献上了数条妙策,如不举荐,既是可惜,万一日后朝堂有人查起来,我也有渎职之罪啊!”
林正锡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又莫名地有一些心神不定。
“怪不得你在这个小小的平江县呆了这许多年,都没能往上动一动!因为你是真傻!”林夫人冷哼了一声,刻薄地挖苦道,“他一个穷书生,就算再有才华又能怎样?亏你也算在官场混迹多年,还不明白这个世道吗?若是有才便能平步青云,这世道早就颠倒了!况且曦儿嫁了他人,而且你还痛打了他一顿,听说险些丧命,他岂能不怀恨在心?你还举荐他!你就不怕他日后真飞黄腾达了报复你?”
林正锡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道理他也想过。
“我就是担心······”他看着夫人,皱着眉头说道。
“担心什么!”林夫人厉声斥责道,“他越是有才能,便越是不能留!”
······
叶辰晔回到家的时候,叶若若、藤子京和小泥鳅都在,除了他们三个,慕容三丫也在。
“辰晔哥哥!”看见叶辰晔回来,慕容三丫立即兴奋地迎了上去,“我们听说你这次立了大功,知县有没有赏你个公职干干啊?”
藤子京和小泥鳅也都看向了他。
“屁都没有一个!”叶辰晔恨恨地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向桌边走去。
“啊?”慕容三丫扭头看向他,愤愤地说道,“这也太不地道了,果然有其女必有其父!”
“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叶若若赶紧在旁边拉了她一下,小声说道。
“没事儿。”叶辰晔摆了摆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然后仰勃一饮而尽,“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我对那绿茶婊根本就没有兴趣。”
“太好了!”慕容三丫将手抱在壮观的胸前,歪着头眼神迷蒙地眨了眨眼睛。
“她喜欢喝绿茶啊?”藤子京看着他。
慕容三丫和叶若若也都看向了他。
“我怎么知道。”叶辰晔放下了茶碗。
“可是你刚才叫她绿茶婊。”藤子京说道。
叶辰晔回过头,冲着他一咧嘴:“绿茶婊和喜不喜欢喝绿茶没关系。”
“不过,这次也算没有白忙活。”他又说道,“好歹救出了路平平。”
忽然,他盯着藤子京的眼睛,问道:“不过,你为什么要出手啊?”
“我就那么不像是个行侠仗义的人吗?”藤子京看着他说道。
“不像!”几个人全都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