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中,在一条不起眼的弄巷里,有一家杂货铺,这家杂货铺坐落在这里,已经有十几年了,但是生意一直很清冷,今日客人更是寥寥无几。
眼见得就要日落西山,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杂货铺的主人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从铺子里面走了出来,搬着门板准备关门打烊,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头上戴着斗笠,还将斗笠的帽檐压得很低的人走了过来,那人看了看左右,一把按住了杂货铺主人的肩膀,低声说道:“北边来的,有羊油,你这要吗?”
听见这句话,杂货铺主人的身子一震,慌忙低声问道:“你有多少?”
“一百二十斤,还多三两三钱!”来人沉声回答道!
“要!客人请进里面细谈!”杂货铺主人慌忙点头说道,一侧身,将来人让进了铺子里,然后扭头朝街巷左右看了看,也一闪身走进了杂货铺里,并回身将门窗仔细的关好。
关好门窗之后,杂货铺主人对来人一点头:“客人请进里面详谈!”
客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杂货铺主人将来人带进了自己的内室,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突然以手抚胸,对着来人单膝跪倒在地,沉声说道:“撒儿瀚参见上使!”
来人在椅子上面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看着他点了点头,问道:“你在这南面,已经呆了多久了?”
“十年了!”杂货铺主人沉声回答道!
“嗯!”来人点了点头,“这次,我是随王子来的!”
“我大邙王子来到了明州,这件事情,小的已经听说了!”杂货铺主人点了一下头。
“王子说,你这柄锋利的宝刀,该出鞘了,事成之后,你便能回到草原了。”来人低头看着杂货铺的主人,“或者,人归草原,或者,魂归草原!”
杂货铺主人的身子一颤,但是立即沉声回答道:“遵命!”
······
六天之前。
明州,北邙王子哥舒翰使团留宿的驿馆。
入夜之后,驿馆里面的人大多都已经睡下了,只有哥舒翰的住处依然还亮着蜡烛。
突然,一个夜行人悄无声息地掠进了驿馆,然后径直奔着哥舒翰的住处而来。
夜行人来到了哥舒翰下榻的房间门口,倏然止住了身形,由疾速掠行到蓦然止住身形,他的身法行云流水,毫无迟滞,可见此人身手之强!夜行人正要抬手敲门,里面却突然传出了哥舒翰的声音:“灯就是给你留的,进来吧。”
夜行人挑了一下眉梢,推门走进了房间。
“不是早就应该来了吗?”房间内,哥舒翰穿戴齐整,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来人问道。
“王子猜错了,我来的时机刚刚好。”来人看着哥舒翰微微一笑。
“嗯。”哥舒翰点了点头,“那就说吧。”
来人从怀里面掏出了一张纸,放到了哥舒翰面前的桌子上,哥舒翰扭头瞥了一眼。
“我的主人说了,就在城外面动手,详细的计划和路线都在纸上,到时候,我们的人自然会和你们一起动手。”来人看着哥舒翰说道。
“在行军路上动手?”哥舒翰看着来人笑了起来,“你的主人,还真是胆大心细!”
“这样,成功的机会才最大!”来人看着他微微一笑。
“不如,让我先猜猜你的主子到底是谁。”哥舒翰摸了摸下巴,然后抬眼看着来人,“二殿下?”
“是,亦或不是。”来人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去,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话:“你的那个护卫,在我们南人面前,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哥舒翰盯着他的背影,眼睛眯了一下,目光中杀气骤然炽盛!
来人说完,走出房门,身形一纵,霎时掠出了驿馆。
“啪”的一声,哥舒翰将手中的茶杯,硬生生攥得粉碎!
······
“那些南蛮,我看根本就不堪一击,之前就是朝廷太放纵他们了,如今大军一到,我们拍马一冲,还不怕他们望风而降?”程处默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骑在一匹高大的枣花马上,意气风发地说道。
“程大将军,南莽除了沟渠水田,就是河道,剩下的都是山林,哪有平原让你去冲?”叶辰晔瞅了他一眼。
“辰晔说得对,你不要轻敌!”李承泽骑在马上,目光看着前方说道,“前次,从那些南莽刺客的行事就可以看出,他们不是你想得那么好对付的!”
“哎,你这几天偷偷摸摸地到底在鼓捣什么?”程处默扭头看着叶辰晔问道。
“早出晚归,光明正大,哪有偷偷摸摸!”叶辰晔目视前方回答道。
“行,我说不过你!”程处默摆了摆手,“不过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我看见又是驴,又是筐,又是麻袋的!”
“保密!”叶辰晔笑眯眯地回答道。
“哎,又卖关子?还当不当我是你兄弟了!”程处默伸出拳头捶了他一下。
“您是侯爷,草民高攀不起!”叶辰晔一脸正经地说道。
“你要再这样和我说话,小心我砍了你!”程处默“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将身体向他的身前凑了凑,“你就悄悄地告诉我,我谁也不说!”
“说过了保密!”叶辰晔拍马向前走去。
“哎,还有没有一点儿义气?”程处默在他的背后大声说道,“那天其实是楚姑娘自己要我帮她说话的!”
“采了一点儿药材!”听见他的话,叶辰晔高高举起手扬了扬,“以备不时之需!”
“以备不时之需?”程处默挠了挠头,“未卜先知啊?”
叶辰晔拍马走到楚子衿身边,与她并马而行,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穿男装。
“我就喜欢看你穿男装的样子。”他笑嘻嘻地看着她说道,“清爽!”
“某人不是不理我了吗?”楚子衿看也不看他,目视前方说道,“也是,现在连名列凌云阁二十四猛将之一的开国老将军,都要把女儿许配给你了,自然用不着理我了!”
“我夸你一下你还不乐意了!”叶辰晔偏着头笑嘻嘻地看着她,一副神嫌鬼厌的样子。
“有你这么夸的吗?”楚子衿没好气地说道,“就是嫌弃我穿女装难看咯!”
“其实那天在船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装了!”叶辰晔看着她。
“为什么?”楚子衿终于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我的帽子掉了,露出了长头发了吗?你不是也是长发吗!”
“根本就不是头发的问题。”叶辰晔神秘兮兮地说道。
“那是怎么看出来的?”楚子衿看着他,“不许诓我!”
“看来女人的好奇心,还真是都特别重啊!”叶辰晔笑眯眯地看着她,“想知道答案,求我告诉你啊!”
“无聊!没工夫理你!”楚子衿拍马向前面走去。
“行行行,我告诉你。”叶辰晔赶紧拍马赶了上去,把身体凑近她的耳朵边,轻声说道:“因为······好软,好香!”
“你!”楚子衿顿时羞窘得面红耳赤,加之叶辰晔的气息弄得她的耳朵瘙痒难耐,更让她的心里像有头小鹿在乱撞!
“你敢捉弄我!”她恶狠狠地瞪着叶辰晔,作势就要去抽剑!
“不敢了,不敢了!”叶辰晔慌忙一拨马头,大笑着退回到了程处默身边。
“辰晔,你和楚姑娘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看着狼狈逃窜而回的叶辰晔,程处默看着他说道,“不过,我怎么老是觉得,我曾经在哪里见过楚姑娘呢?”
“茫茫人海,在哪里见过一面也不奇怪。”叶辰晔回答道。
“嗯,也是!”程处默点了点头,忽然笑嘻嘻地看着他,“就是你这被欺负的样子,也太可怜了。”
“你懂什么!”叶辰晔对他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叫作幸福!”
这其实是一个惨痛的典故!
上辈子在大学里的时候,叶辰晔和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共同追求一个女孩,结果那家伙一句无耻之尤的:“被你欺负是一种幸福!”然后,叶辰晔几乎要到口的煮熟的鸭子,便飞了,这件事情让他耿耿于怀了一辈子,至死都记得。
“啊?”程处默一呆,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你不是发烧了吧?”
“别动手动脚的!”叶辰晔拍掉了他的手,“是你不懂!等你也遇见了一个让你昼思夜想的人的时候,你自然就懂了!”
“喂,你要不要有点儿男子汉的样子,我都快要被你恶心吐了!”程处默看着他,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
楚子衿骑马跟随在李承泽的身后,李承泽旁边,是老将军单雄。
“殿下,这次我们水陆共两路大军并进,那混账南莽王还不是手到擒来!”单雄神采飞扬地对李承泽说道!
“希望进军顺利,不要辜负了父皇的期望!”李承泽骑在马上,手扶缰绳说道!
“哎!”单雄摆了摆手,“我戎马一生,什么样的硬仗没有打过,什么样的敌人没有见过,那些南莽小儿,根本就不值的一提!这次,殿下一定能够马到成功!这份功劳,”他伸出宽厚的手掌,一把攥了起来,“手到擒来!”
李承泽骑在马上笑了笑,没有言语。
叶辰晔百无聊赖的骑在马上,突然,他发现前面楚子衿突然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路边,然后蹲下身体,在草丛里仔细翻找着什么。
叶辰晔一惊,急忙拍马赶了过去,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紧张地问道:“发现了什么?”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楚子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一只幼犬!”
“哎哟!”叶辰晔抚了抚胸口,“你吓死我了!”
“早说了,你不该来,现在就开始草木皆兵了!”楚子衿白了他一眼。
“行军途中要注意伏兵嘛!”叶辰晔有些尴尬地“嘿嘿”笑着说道。
忽然,一阵气息微弱的哼唧,楚子衿惊喜地从草丛里面抱出了一只小奶狗,这只小奶狗应该还没有断奶,毛茸茸的,但是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了,此时被人抱了起来,身体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虚弱地哀鸣着。
“还真有小狗!”叶辰晔拨开草丛看了看,原来草丛里面有一个狗窝,只是不见大狗的踪影,除了楚子衿抱起的这只,里面还有三只小狗,但是可怜,已经都死掉了,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恐怕大狗也已经凶多吉少。
“好可怜的小东西!”楚子衿把小狗抱在怀里面,轻轻抚摸着它的小脑袋说道。
“不幸得是,它可怜的身世!幸运得是,它被我们发现了!”叶辰晔对她说道,“这小家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就把它收留了吧!”
“你小点声!”楚子衿连忙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他,悄声说道:“军营里面不是不让带狗吗?那天殿下都把你的建议给否决了!”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叶辰晔一想到自己聪明绝顶的建议被否决,就特别来气,“这行军打仗,狗的作用可大了,古罗马人就开始培育猛犬,和士兵一起冲锋,一起守卫营寨,在我的家乡,还专门训练有军犬呢!”
“古罗马人?”楚子衿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又是你从古书上看到的上古国家?你看的古书,不会是街摊上卖的话本吧!”
“和你说不明白!”叶辰晔摆了摆手,“我给你做主,就把这个小家伙带上,好歹也是一条生命,没听过那句俗话嘛,救狗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哪有这句话!”楚子衿白了他一眼,“可是我担心太子殿下······”
“李承泽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怪你的!”叶辰晔安慰她道,“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放心吧,不是还有我吗?我替你遮掩,你就放心大胆的好好照顾它。”
“嗯!”楚子衿看着他,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把小狗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