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知府衙门中,黄文炳正陪着蔡九知府小心说着话。
忽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捧着一叠公文的戴宗,一脸欣喜的走了进来。
“相公,那厮几人招了!”
戴宗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中的文书递了上去。
“哦!……”
蔡九知府闻言也是面上一喜,接来戴宗的公文,翻看片刻,抬头看向一旁的黄文炳,欢喜道。
“通判高明远见。这些贼厮们,如若不是通判,哪肯轻易招罪。”
“呵呵……”
听到蔡九的夸奖,黄文炳谦虚一笑,拱手道。
“相公夸奖了,小生哪里有甚远见,不过是熟知贼人本性罢了。这些贱皮子,不打怎会乖乖招认。呵呵……”
“哈哈……,这便是大才!……”
蔡九知府又夸了黄文炳一句后,低头看完公文,满意的点了点头,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好!……”
虽然这伙贼人为首的两个,依旧死硬着不肯就范,不过有了其他几人的供词,也是足矣。嘿嘿,自己这份功劳算是跑不掉了。抬起头,蔡九吩咐戴宗,将供词公文叠成文书,以备后用。
挥挥手,打发戴宗下堂后,蔡九知府扭头看向黄文炳道。
“此事成矣!通判放心,此事多倚仗通判之功,本官心中自然有数,断不会忘了通判的好。正巧,本官即日也要使人回家,书上就荐通判之功,使家尊面奏天子,好叫通判早早升授富贵城池,去享荣华。”
黄文炳这些时日,每每来浸润蔡九知府,无非就是在等这个承诺。如今听到蔡九知府终于吐口了,自是满心欢喜,赶紧起身拜谢道。
“多谢相公大恩!相公放心,小生终身皆依托门下,自当衔环背鞍之报。”
见黄文炳如此识趣,蔡九知府也满意的点点头,重新落座后,黄文炳看着蔡九知府道。
“不知恩相要如何处置这些贼寇?”
蔡九知府闻言,沉思片刻后道。
“依本官之见,几个小小的贼寇,既已认罪,就地杀了便是。也好过千里迢迢押解回京,路途出了意外。”
听了蔡九知府的话,黄文炳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一皱,小心的冲蔡九知府拱了拱手,道。
“依小生之见,恩相此举恐有不妥。……”
“哦!……”
看到黄文炳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蔡九知府呵呵一笑道。
“你我心腹相交,通判但说无妨。”
“如此小生便放肆了。敢问恩相,这些认罪口供,岂是我等伪造而来?”
“额!……”
听了黄文炳的话,蔡九知府不由得一愣,不过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
“然。既非伪造,恩相何必如此快意行事。”
“嗯!……”
蔡九知府皱眉看着黄文炳,半晌,似乎有些明白过来,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轻声说道。
“通判的意思…………”
“呵呵……”
黄文炳抚须一笑,点点头道。
“恩相不妨想一想,江州距梁山千里之远,如若梁山贼寇在江州被擒被杀,此事上报京师,难免惹人非议。那时,恐尊府老相公都要…………”
听到黄文炳的话,蔡九知府也是不断的点头。
确实如此,这让山东大小多少州府,束手无策的梁山贼寇,却教自己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州知府抓获。此事如若上报京师,少不得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别看自己老爹蔡京,权倾朝野,实际上,老爹当权多年,也结下了不少死敌对头,如若真被这些人抓住机会,老爹也少不了一番麻烦。
一旦被人抓住破绽,倒打一耙,到时自己恐怕不光得不到老爹的嘉奖,弄不好,反倒会招来一番责骂。
“那依通判的意思,是将梁山贼寇押赴京师了?”
黄文炳点了点头道。
“恩相高明。此案本就是确凿铁案,何惧复审。况且京师有尊府老相公亲自坐阵,哪个宵小之辈胆敢放肆。如若此案坐实,直达今上。到时恐怕不止恩相荣耀,老相公也会大感欣慰的。”
随着黄文炳越说越多,蔡九知府的眼睛也是越来越亮。
他想到,如若此事真如黄文炳所说,能够直达天听,到时自己这个在太师府里,一直被大哥压了一头的小儿子,恐怕就要一飞冲天了。
越想越觉得黄文炳的想法不错,蔡九知府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道。
“哈哈……,好!好!通判不愧是老成谋国之辈。此法大善,本官就这下发公文,即日便将此等梁山贼寇,押往东京。”
见蔡九知府明白了过来,黄文炳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他这番费心,明面上都是为了蔡九知府考虑,实则还不是为了自己前途。无非就是要把此事利益最大化,好让自己尽快的入了贵人法眼,能够捞个富贵差事。
看着被自己说的满脸欢喜的蔡九,黄文炳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得不感叹,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像蔡九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公子,只因摊上个好爹,便能轻松执掌一州大郡。而自己无非想要博个前途,便要如此费尽心机。
仔细想想,不得不感慨,老天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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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黄文炳的满心牢骚不同,这几日的戴宗,却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意味。
此次捉拿梁山贼寇,便是自己得了蔡九知府的手令,亲自去办的。虽说这事的功劳,肯定都是那些相公老爷的,不过相公们吃肉,自己这个小卒子,最少也能跟着喝些汤不是嘛。
虽然一个剿匪的功劳,自己可能捞不到。不过这几日知府相公高兴,不时的随手打赏,可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实惠。
“哎呦,院长来了,客人已在阁子中等待院长了,院长快请!”
酒楼里的酒保,看到戴宗,急急忙忙赶了上来,一脸笑容的迎道。
“嗯!……”
心情不错的戴宗点了点头,笑着问道。
“什么人找我?”
这日,戴宗正在大牢里办公, 突有小牢子来报,说是有人来寻自己,正在酒楼等候。
听闻,戴宗倒也未当一回事。自己身为江州两院节级,平日里,哪个犯人家属不来巴结自己,戴宗早已习以为常。
“这个小人倒是不知,想必院长一见便知。”
“嗯!”
听了酒保的话,戴宗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酒保前面带路。
酒阁中,桌子上早已摆满了酒果,肴馔,菜蔬。一个相貌清秀的汉子,看到进来的戴宗,满脸欢喜的站起身来。
“戴院长大驾,小人失礼了。”
“嗯?……”
戴宗看着此人皱了皱眉头。
“尊驾是……?”
“呵呵……”
那人一笑,眼睛不自觉的瞥了一眼一旁的酒保。戴宗立即会意,挥挥手,打发了酒保。
“哈哈,能结识院长大驾,小人之幸。略备薄酒,还望院长不弃。”
打发了酒保,那人客气的拉着戴宗入座,并殷勤的为戴宗倒了杯酒。
戴宗倒也不客气,酒来便喝,菜来便吃,全无半分小心。
酒过三巡,戴宗端起酒杯,看着那人道。
“酒已吃过,尊驾总该说出来意了吧?”
“呵呵,小人此次前来拜会院长,乃是受人所托。”
戴宗点点头,悠闲的喝了口酒,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何人?何事?”
这种事戴宗经的多了,自是练出了一种气势,坐在桌前四平八稳的问道。
“呵呵,徐教头,院长可识?”
“什么!……”
原本一副稳坐钓鱼台模样的戴宗,听到那人的话,瞬间一惊,起身一脸惊恐的盯着那人道。
“你说的是哪个徐教头?”
那人嘿嘿一笑,吃了杯酒,不紧不慢的说道。
“戴院长何必装糊涂呢,还能是哪个徐教头,自然是院长的老熟人,东京禁军金枪班教头,徐宁,徐教头了!”
“啊!……”
听了那人的话,戴宗大惊,急忙就要向阁子外走去。
“戴院长可要想清楚,如若小人出了事。小人保证,戴院长做的那些好事,肯定会一件不差的出现在蔡九的公桌上!”
“你!……”
那人的话一出口,原本一脸焦急的戴宗,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那人,张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
戴宗不敢赌,天知道这些人知道些什么,哪怕这人只是吓唬自己,但是仅凭徐宁一事,如果让蔡九知晓了,自己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所以戴宗不敢赌,只得苦笑的看着那人道。
“尊驾到底何意?还望明示。”
“呵呵……”
那人看着戴宗,摇头笑了笑,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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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阳江上,凛冽的寒风,穿过刺骨的江水,吹到人身上,透骨的凉。
杨涛感受到这刺骨的寒意,忍不住紧了紧有些松开的衣领。
喝了口刚刚在炉火中烫热的美酒,杨涛吐了口寒气,心中不由暗骂道。
“也不知哪个破落户,不安好心,给相公出了这么个主意,害的自己这鬼天气,还要出船!”
其实,黄文炳平白招来这番咒骂,一点也不冤。
原本杨涛身为江州禁军指挥使,本就是个清闲职位。江州地处繁华,不说战事,平日里就是连个水匪都不曾有,杨涛这禁军指挥使,每日除了吃吃小酒,便是勾栏消遣,小日子过得好不暇意,哪里遭过如今这番苦罪。
想想那勾栏院中的行首,虽然身处寒风中,杨涛的心中,还是冒出了一丝火热。
“哐当!”
正当杨涛回味着,那晚今人着迷的细腻时,船舱被人推开,一股寒风灌了进来,吹散了杨涛心中那一抹涟漪。
“哼!……”
杨涛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不识趣的牌头,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那个牌头从冰冷的甲板,猛然进入温暖的船舱,不由的一瞬间有些失神。不过听到杨涛的那声冷哼,立马回过神儿来,禀报道。
“启禀指挥使:前方江面,被一伙渔船横住,大船无法通行。”
“什么!……”
听了那个牌头的话,杨涛不由一愣,皱眉喝道。
“竟敢拦截军船,这些渔人疯了不成?莫不是想造反!”
那个牌头看了一眼暴怒的杨涛,偷偷撇了撇嘴,没有出声。
“走,去看看。”
发了一通脾气的杨涛,最后无法也只得和牌头出了温暖的船舱。
没有办法,他作为禁军指挥使,这支船队的最高长官,出了问题自然需要他出面。更何况,这两条船上还押着梁山贼人,如若出了意外,不说别人,自己那位蔡九相公,便饶不了自己。
来到甲板上,果然望见前面的江面上,横七竖八的横着四五十条小渔船,把偌大的江面堵的严严实实的,自己的大船,根本无法通行。
“怎么回事?”
杨涛来到船上的一名校尉面前,皱着眉头问道。
那名校尉紧忙回道。
“这些渔人话中多有俚语,小人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这伙渔人的渔网缠在了一起,无法解开。这伙渔人又舍不得各自的渔网,故而在此纠缠。”
杨涛本就是一肚子气,此时听到校尉的话,知道是渔人为了几张破网在此纠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断喝道。
“呔!尔等这些大胆刁民!胆敢拦截官船,当真反了天不成。速速离去,耽搁了公事,尔等吃罪不起!”
“哎啊!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们…………”
听到杨涛的喊喝,对面一条小船上,一个渔人打扮的汉子,一脸焦急的朝杨涛躬身施礼,嘴里还在不停的解释着什么,果然如那个校尉所说,那个渔人言语中多是方言俚语,听得杨涛头昏脑胀。
本就一肚子气的杨涛,哪里有闲心听那个渔人说些什么,不等那渔人说完,便摆了摆手,喝道。
“休要鼓噪!速速离开!”
“大人啊,那渔网都是小人等吃饭的家什,断不能失去啊。求大人开恩!求…………”
那渔人又是拱手,又是弯腰的,好似想求杨涛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不过杨涛显然不想在和这些刁民废话了,冷笑一声道。
“哪个有空与你分说,尔等速速离去,如若不然,本官三息间,便教大船直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