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海峡北口
作者:九月逆流   大明海兵最新章节     
    大明历528年11月18日晨,长江口外海。
    凌冽的北风中,在舰上士官长有节奏的口哨中,航海组的海兵学员们喊着号子,合力转动绞盘,把前后帆一点一点升起来。
    随着风帆的升起,帆布肉眼可见的受力起鼓,船体破开海水的声音逐渐加大。
    此次远训,朱先钎将一百三十多名学员分成枪炮科、雷击科、航海科、通讯科、管制科、轮机科六个兵科,每旬轮换一次,每天每个兵科由一名学员担任临时什长。至于主计和医疗两科,都是海兵下属各个专科学堂的教学内容,就没有安排学员见习跟训。
    按照海兵老传统,这时候的前甲板上,枪炮和雷击两科的学员们赤足,用着拎上来的一桶桶海水冲洗甲板,按照笼着手在边上看热闹的训练舰上老士官说法,长江舰积攒了大半年的锈迹,又有新人来大清扫了。
    朱先钎和杨润琨舰长并肩站在指挥舰桥上,看着学员们在甲板上分组作业。
    杨舰长看了片刻,捻须笑着对朱先钎说道:“小朱教务长,看来这批学员干劲还蛮高啊,就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小家伙们都是这么经历过来的,咱们尽量调节一下气氛吧”,朱先钎同样感慨道,毕业短短六年,自己已经变成指挥官重新上舰了。
    长江舰上除了舰长像走马灯一样不停的换人,各个部门人员反倒很稳定,一年年的远训下来,与带队的各个教官非常熟识,不用多说已经按照惯例将学员们分派好岗位,一开始以老带新,后面按学员能力逐步放手。这次远训,除了日常的训练以外,晚上增加了前期准备远航中断的海战研讨课。
    边上的杨中校半年前从操江提督府一艘江巡舰舰长位置高升过来,按照他自己说法是自己年纪大了,家都安在京师,退休前寻个清闲点位置,提上一级,安安稳稳退休才是正事,大学堂里面每年还有寒暑假,上半年没有学员出海,大部分时间都是停靠在码头泊位,每个月偶尔在长江里兜一圈,当天回来,还赶得上回家吃晚饭,不求上进就图个安逸。
    其实,大部分老中校们都是这种想法,一腔热血的投效海兵,无门无路蹉跎数十年,退役之前又变得求稳求安逸,顺顺当当把剩下的几年厮混过去,然后安安稳稳拿一份退役金,如果碰上个体恤下属的上官,优先给老中校们安排个闲缺,那也是极好的。
    按照往年正常的远航训练,指挥官只要出行前敲定好计划,上舰之后,每日里上下午在舰上转上一圈,让各个战位上的学员看到主官就算完事,因此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
    “秀竞你好”,划掉,“郑中尉你好”,再划掉,“阿秀你好”,这次没有划掉。
    出航十余日,终于有空给你写信了,也算不上是写信,我这人比较懒,就当是日记与你一起分享。
    大明历529年11月21日,敦睦专案远航第11天,长江舰越过舟山群岛最外围的花鸟岛,快要进入台湾海峡北口,今年天气有点反常,风浪不断加大,层层叠叠的海浪不停的涌到上甲板,浪尖上的白沫时不时飞溅到舰桥上。
    由于气象官预测后面几日风浪会不断加大,后来证明高气象官难怪被舰上称为“高乌鸦”,预测好天气时灵时不灵,预测的坏天气重来没错过。
    我和杨舰长做了简单分工,长江舰上舰长、两位副舰长和我分成四班,轮流到舰桥值班。
    21日中午,原本是杨舰长值班,因为舰体摇晃的厉害,我也赶到舰桥,由于是露天的舱室,只有个顶棚,指挥室里人人都披着黑色斗篷,脚底下泛着白沫的海水不停地晃荡,不到一分钟我的鞋子就灌满了水。
    当时杨舰长和我商量是否要掉头或者折向台州方向,由于大浪一个接着一个,担心掉头时候船只倾覆,于是决定还是按计划驶往澎湖岛,并且将风帆动力改为蒸汽动力行驶。
    由于风向多变,收帆的时候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时间,原本操帆的学员被全数下令回舱室待命,分成六个什,教官带队,锅炉舱、轮机舱、管制科各有两个什轮番协助。几个舰上的老士官像猿猴一样,根据风向变化,在甲板上系着安全绳来回奔跑,不断收放绳索,将大风中不断变换形状的风帆一点点收下来。
    这时候整个舰上,除了前后桅杆上各有一名了望士官和两个没办法下来的倒霉学员,只有舰桥上还挤满了人。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天象更加恶劣,并且开始下起了大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黑漆漆的海面上,天空是黑色的,海水也是黑色的,连天空中落下的雨滴也是黑色的,如果没有探照灯照亮前面不到百余米的距离,能勉强分辨出前面的浪峰高度,简直让人有种在黑色粘液中穿行的感觉。
    漆黑的舰桥上,只有微弱的红色灯光一闪一闪的,让人心烦意乱,由于杨舰长体力不支,而且天象持续不佳,我请他先下去休息,让刘航海长配合我就行,下舰桥之前,杨舰长还扯着嗓子说了几句话,可惜耳边只有不断呼啸的风声和海浪扑打在甲板上的声音,我只好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原本前面一直是六七米高的浪峰浪谷,让长江舰犹如在土路上高速行驶的马车一样颠簸。
    下午五点一刻左右,了望手和舰桥观测手同时报告,前方左舷10度左右出现将近30米高的叠加巨浪。
    其实,不用报告,舰桥上所有人都能看到犹如乌云压顶般的水墙斜斜的平推过来,探照灯照过去的灯光,在水墙中间照出一个略微变形的椭圆光斑。
    除了让舵手左转5度,锅炉室加大气压全速正面前进外,剩下能做的也就是祷告大明列祖列宗保佑了。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长江舰刚刚调整好航向,距离拉进后,黝黑的水墙就已经开始漫过舰首,水墙前面由于气压增大,反倒是连空中的雨滴都滴不下来,整个舰体前部一片诡异的寂静。
    无声无息的水墙,缓慢而坚定的继续向前推进,先是没过舰首,三角焊接的舰首旗杆瞬间被拍倒,紧接着这堵黝黑厚实的水墙,毫无声息的没过上甲板继续向前平推,可能是弹指刹那的一瞬间,也有可能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瞬间,水墙没过前主炮,罩着炮衣的前主炮就在我们眼前突然被吞没,没有激起一丝浪花,然后是前桅杆,不知道桅杆上的了望手们怎么样,这堵向上看不到顶,向下与海面牢牢焊在一起的水墙推进到舰桥,紧接着舰桥里一片昏暗,整个舰体猛烈后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