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钱……他还是不好意思拿，总觉得不该用孙秀文的钱。
    但没等他反应过来，孙秀文就把一叠票子塞进他口袋里，“拿着，别废话，别让我生气。”
    铁牛赶忙把大部分的票子还了回去，只留下一张十块钱，“我收下，但要不了那么多，这些就够了。”
    “别磨磨唧唧的，一点小钱至于么。”孙秀文没细数，抽了一小叠钱又塞给了铁牛。
    这年头最大面额是十块，铁牛一看这么一叠加起来少也有一百块，太多了，他拧眉头正要拒绝，孙秀文就威胁地说：“别矫情，十块一百块有啥区别？这份人情你说什么都欠定了，虱子多了不咬，你怕什么？”
    “你赶紧，利利索索拿着。”
    “揣好了啊，明儿起不准上山了。”
    孙秀文絮叨着，把钱塞进铁牛上衣口袋，整理平整末了还拍了拍他胸脯，“都说高富帅，原来你只占了个高，后来跟我在一块气质变好了人也帅了，现在连富也占了，哈哈哈，可见我是你的命定贵人，有我当你哥们，你也是不缺钱的，以后也不会缺钱。”
    “反正你就记得，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咱们哥俩一起承担！你要用钱就大大方方说，别老是瞒着我，你次次这么拿桥，让我上赶着求你，那我也是不干的，谁乐意天天腆着脸啊。”
    铁牛定定地看着絮絮叨叨的孙秀文，没说话，眼底微微有些湿意。
    他了解孙秀文的，他们在一块同吃同住，他知道这个人别看有点孩子气，骨子里是个非常高傲的，可现在却在自己面前卸掉一身的傲骨，好话说尽，委曲求全只想帮他，只是为了不让他上山耽搁复习。
    铁牛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沙哑地嗯了一声，压下满腔情绪，“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复习，考城里去，以后咱们互相扶持，今天开始我每天都学到十二点，早上五点起。”
    “这还差不多。”孙秀文状似无意地提起：“我帮你的忙，我也不图太大的报答，但你总得给点小回报啊，上次你说的那个话我可记得呢，千万别结婚结到我前面去了，到时候让我一个人打光棍我可不乐意。”
    “这个事我上次不是答应你，我一直记着呢，我不结婚的，接下来我还要好好复习，跟你去四九城读书工作去呢，到时候咱们兄弟俩一起奋斗事业，我等你结婚我再结婚，你不结婚我也不结婚了，什么时候都晚你一步。”铁牛笑的露出两排白牙，眼神干净，又泛着灼灼光芒。
    孙秀文立马就想起他妈珍藏的那对有些年头的翡翠镯子了，干净剔透，水头十足，干净到里头那么一丝丝血色都能一眼看见。
    他目光温软地回视着铁牛，像是在小心呵护翡翠镯子，温柔地说：“好，记住你的承诺，你要是敢骗我，那我就立马消失，以后再也不让你看见我了。”
    正经哥们之间哪有这么说话的，但人的边界感也像温水煮青蛙，他俩长期处在一个环境里，就习惯了对方的相处模式。
    铁牛完全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反而觉得这是哥们间关系不错的体现。
    “放心，我不会骗你的。”他郑重其事地说。
    孙秀文定定看着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冲动的念头，脱口而出：“你知道吗，我以前看过一本闲书，书里有这么一句话我印象挺深刻的，说啊：是凡真心相待的人，就是赶也赶不走，拆也拆不散的，不管遇到多强大的力量阻挠，也不管多么身不由己的原因让他们分开了，等千帆过尽之后，他们还是会奋不顾身在一起的，真心是永远打不散的。”
    他眸子柔柔的，在小台灯下泛着橘色暖光。
    铁牛听得一脸向往，他刚刚19岁的年纪，没经历过恋爱和深刻的人生大事，到底还是稚嫩，对孙秀文说的这些理解的也很浅显，就觉得这种感情是在歌颂两个意气相投的朋友对彼此的忠诚，没往爱情方面想。
    他听了心里很被打动，于是点点头说：“这个话说的真好，以后咱俩也要这样，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我得好好复习争取考到四九城去，在乡下我能帮你种地干活，你以后回四九城我也能跟着照应你，我力气足，平时帮你跑腿办事，什么时候你遇到困难我都会第一个帮你。”
    孙秀文噗嗤笑了，笑着笑着又想哭，心里越来越生出一股不舍，不想跟铁牛分开。
    他故意板起脸，“啥叫你照应我帮衬我？谁是哥谁是弟搞清楚辈分没有？你给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也跟江红柏他们一样背后偷偷拿我当小的看？”
    其实不用铁牛回答，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是铁牛在照顾自己的。
    当初他之所以开始依赖铁牛，不就是因为铁牛的照顾么，那时候他在打麦场子当众出丑，没一个人乐意帮他说一句话的，是铁牛在关键时候站出来，给了他一份赤诚的支持和帮助。
    “说明你显年轻。”铁牛很有些心虚地嘿嘿笑，赶忙继续翻书本，“孙知青，我想专心复习，你帮我听写吧！”
    这一晚，他俩学到了很晚，韩顺利王小芹两口子出来打水洗漱的时候就看到孙秀文屋里亮着灯，又隐约听见铁牛复习的声音。
    他感慨：“竟然比咱俩还晚，看吧，我就说学习这个事儿不能靠强迫的，还得是自己想通了，自己愿意学才能排除万难，达到最好的效果。”
    王小芹：“铁牛心里肯定有了一股动力，推着他熬着夜复习的。”
    韩顺利也这么认为，而且他心里有个比较荒谬的推测，没敢告诉王小芹。
    主要他也不是那么确定……
    虽然在他梦里那辈子老了的时候，年轻一辈男男交友挺常见，但在这个年代还属于比较禁忌的话题。
    再说他也只是怀疑孙秀文，因为孙秀文看铁牛的目光不太对劲儿，铁牛这个孩子就比较正常，应该暂时没有那方面的倾向。
    这样他就不太好判断俩人是不是那层关系，没法下定论。
    以王小芹的认知，知道这个准得吓一跳不可，索性就不讨论了。
    他低头看王小芹，出其不意地问：“那你学习的动力是啥？”
    王小芹：“我现在的动力就是你说的那个能当房子住的汽车，想开到哪就开到哪，玩累了困了就睡在车里的床上，还能做饭洗澡上厕所，还有你上次说那个海景房，还有那个叫啥表？那个成功人士三件套里的，我也想要一块那样的表。”
    韩顺利失笑，这些都是他闲着没事说的，没想到王小芹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