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圆圆关上门,回头对过来串门的宋宵说:“你有没有觉得自从田明芳回来,孙秀文整个人好像变得鲜活不少。”
“感觉到了。”宋宵仔细回忆着,说:“他以前太按部就班了,虽然很上进,人也跟着变无趣了,现在总算有点大开大合的情绪。”
他问王圆圆:“韩顺利最近撮合他们挺明显的,你看好他俩么?”
王圆圆摇头:“从爱情的角度我不看好,我看不出孙秀文喜欢田明芳的迹象,但是吧,这世上的事又说不准,有些人结婚还真不一定是因为喜欢,我判断不好他们未来的走向,田明芳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孙秀文骨子里也是个傲气和反骨并存的,俩人都不是省心的主儿,说不好哪天因为关系处的不错,一抽风跑去领证了呢?”
宋宵跟她看法一致,“我也感觉不到孙秀文喜欢她,当初他喜欢铁牛的架势是豁出去了,我倒更愿意相信他会在遇到一个能让他赴汤蹈火的人时选择结婚。”
王圆圆想着他的话,失笑:“有句话叫转角遇到爱,真爱就是不期而遇,咱们拭目以待。”
俩人又说起铁牛,因为铁牛的婚事唏嘘感慨一阵。
去年他俩刚察觉到孙秀文跟铁牛不对劲的时候,马上活跃在吃瓜第一线,说起来他俩这一年来心情还挺矛盾,既盼着爱情最终冲破规则的桎梏,有情人终成眷属,又怕他们努力过后还是不被容纳,声名狼藉,最后失去继续下去的勇气。
别说他们本人,作为旁观者也是提心吊胆。
现在好了,铁牛结婚在即,他们跟着悬起的一颗心到底还是放下来。
宋宵感觉这件事差不多尘埃落定,提醒王圆圆:“你输了赌约。”
王圆圆唉唉唉连叹三口气,“我认输,赌约是什么来着?”
她有点尴尬,哈哈干笑。
宋宵笑容敛尽,不是滋味了,“我一直记得,你都没放心上?”
“想起来了!好像是请客吃饭还是做饭来着?”王圆圆哭丧脸,“请客行吗,我做饭不在行啊,换请客吧。”
宋宵深深看她:“可以换,我做饭好吃,没道理让你做饭,你负责吃就好,可以就把赌约改成另一种形式的请客……”
他忽然翘了翘嘴角,有那么几分蔫坏的笑意。
王圆圆一挑眉头,警惕起来,“得是正常要求,你可别给我挖坑啊!”
“不会挖坑的,你过来我告诉你。”
王圆圆:“直接说,干啥还要我过去?”
宋宵笑了,一副高深莫测:“这个事直接说出来挺奇怪的,得说个悄悄话。”
王圆圆耸耸肩,好奇心驱使她走了过去,她凑到宋宵跟前,仰着脸催:“我来了,你说呗。”
宋宵低头凑近她耳朵,忽地偏了个角度,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了个吻。
王圆圆懵了,小脸瞬间绯红。
好家伙,她大意轻敌了,以为宋宵一直是“正人君子”呢!
没想到他也玩小九九,还玩的挺溜。
她抗议:“你你你……亲人还带偷袭的?这算哪门子请客。”
宋宵轻笑起来,“怎么不是请客呢?脸上的肉也是肉,这回算是你请我吃肉了,让我想想下回你请我吃个什么……”
王圆圆一个21世纪来的竟然也被宋宵这个话说的羞臊起来,跺跺脚佯怒:“你这个坏人,不跟你唠了。”
赶忙拉开门把宋宵往外推,“八卦时间结束,我要复习!”
宋宵笑眯眯出门去了,觉得偶尔逗王圆圆几句特别开心,他今天对亲密的表达王圆圆接受了,也让他感觉很满足。
这几个月他们的感情在细水长流中推进着,相处的日子平淡且温馨,不疾不徐,一切进展都是水到渠成的,这样的爱情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爱情的样子。
钟立志也已经成了他们的过去式。
他当时给钟立志回信,没有高高在上的宣誓主权,也没有训斥,他很耐心,在信里讲了自己当初救下落水的王圆圆,因为亲眼见证了不可能的奇迹出现在她身上而产生的狂喜和悸动,也因为对她做了人工呼吸有了特别亲密的举动,从此他心里对这个女孩儿有了千丝万缕的记挂,因为这份记挂他申请来了东北,参与了女孩儿的生活,没想到两人真的互相吸引,巧的是他们还有着共同的恋爱观,自然而然选择了彼此,虽然他们还没有结婚,但以后会彼此携手,克服任何困难在一起。
他并不吝惜笔墨,写了十多页,他想钟立志的本职工作就是写作,那么这个人也许性格有着缺陷,也许沟通水平不高,但他一定对文字有着比常人更敏锐更强大的感受力,所以宋宵在这封信里尽量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
宋宵知道,这样拒绝一个男孩儿,最大限度保留了他的尊严。
过了一个多月,钟立志果然给他回信,整整一页纸,写满了对他们的祝福。
从那以后钟立志没再给王圆圆写过信,倒是前不久他给宋宵寄来了所在报社的某期刊十周年纪念版的书签,是报社请工匠做的十二生肖主题,还挺珍贵,市面上买不着。
两个书签都是金属黄铜质地的,分别是他和王圆圆的生肖,雕刻的栩栩如生,连流苏都做的十分精美。
他还在信纸上诙谐地留下两句话:来自一位远方友人的馈赠,祝宋宵和王圆圆平安快乐幸福,勿念勿挂。
宋宵把书签送给王圆圆的时候隐去了钟立志的名字,告诉她是自己一位远方很特别的友人的赠礼。
王圆圆非常喜欢这个书签,把它夹在自己正在看的外交官回忆录这本书里,每天都用着。
这两天随着入夏,天气开始变得炎热,孙秀文的电风扇派上用场,大伙有事没事都喜欢带着书上他屋里蹭风扇,孙秀文索性把电风扇放到扫盲班的大教室里去,不开班的时候那儿成了大家的自习室,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看书,讨论题目也很自觉的小声不打扰别人。
这样的学习氛围是他们新院这边独有,村里那边参加扫盲班的热情渐渐淡下来,唯有李翠苗和满瓜坚持下来,俩人现在没事就过来加入他们的自习大军。
李金响有城里贵人的点播,自然对高考深信不疑,他对新院这边给了极大的宽容,给大伙分配的工分指标很少。
韩顺利现在有钱了,就学着展宏瑞厚脸皮不去上工,他和王小芹直接放弃工分,李金响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他女儿翠苗现在也是天天跟着这伙知青一起复习呢,一有村民质疑,他就出面给摆平。
孙秀文嘴上说着不管田明芳了,第二天还是黑着脸走到她宿舍门口喊人:“你再抠,把头皮抠破也想不出来,想不出来你倒是问啊,还不赶紧到自习室我给你再顺顺。”
“但是这是最后一遍了,这么简单的题我不可能天天耗费在这上面,要是这回再听不懂你就找王圆圆给你辅导去。”
“好。”田明芳出溜下炕,趿拉鞋往外走。
出力气方面她不怵,可到了学习就挺不开窍,她不想差太远让孙秀文嫌弃,这几天也是卯着劲儿的看书呢。
“等等,我送你一个小玩意。”她临到门口,突然返回去从炕柜里拿出一个东西握在手里,献宝地看孙秀文。
“啥啊?”孙秀文警惕的不行。
收过一次风扇他就不乐意再白白收田明芳任何东西了。
田明芳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个红线结。
“这是我昨晚整理旅行包发现的,我妈缝的,估计是临走的时候我小妹偷偷塞进来的,我才发现在侧边口袋里塞着。”她解释。
“这个东西能干吗?看着是挺别致,有啥寓意吗。”孙秀文提起绳结在眼前晃来晃去。
“你不认识吗,这个是同心结。”田明芳还挺羞答答,红了脸,声音变得软糯:“就是永结同心的意思。”
“哦。”孙秀文不太想和田明芳说到此类话题,正想找个理由拒绝了,突然想到什么。
“我要了,我正好有用。”他问田明芳:“这个东西挺适合送我一个朋友,你要是不介意我拿去送人,那我就要了。”
他也不说花钱从田明芳手里买走的话,那根本不可能,他现在已经十分了解田明芳了,她说送那绝不可能要一分钱,他只能先收着,回头再还给她一件价值差不多的抵消。
正好明儿就是周末,他们得出去吃饭外家逛国营饭店,回头一起还人情。
“行啊。”田明芳虽然有点小失落,却还是一口答应,“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了,你愿意给谁都行。”
“那成,谢了。”孙秀文不客气地把同心结揣口袋里。
俩人去自习室,照旧是平静不了半小时,孙秀文就开始心浮气躁,大吼起来:“我要疯了,谁给我一个榔头,我要把田明芳的头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
田明芳委屈状:“我真的不知道错在哪啊,你讲太快了。”
“我快?这是我快的问题吗?是你笨的问题。”孙秀文拍桌,大力咆哮:“你说!我到底要多慢你才能懂?x=2???哈哈?就不离谱吗,我都说了一百遍它不满足原方程,你这个错误的核心是你没有正确应用求根公式,这不仅暴露了你对求根公式的理解不足,还反映你计算推理过程不熟悉,没有所谓的粗心,粗心说白了就是没练够!”
“我按要求练了啊!”
“那就是你态度不端正,没有重视我给你出的题!”
“我没有,你先听我给你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哼,我再给你过最后一遍,听着!这道题……歪歪歪!我这给你讲题,你给我一点反应很难吗,你眼睛看我的脸,我脸有答案吗,看本子看本子,看题!啊!我辅导你我会短寿十年,听着,这是最后一遍,这次要是再不明白你就滚蛋,来看题,x=……”
他俩的动静又好笑又好气,周围人完全没心思看书了,全跟着吃瓜。
不多会儿就引来一片吐槽声:“不行,太影响我们了!”
“就是啊,我心都不定了,看不进书了。”
“还是别让他俩在自习室,这里是公用的,大家都得遵守安静的规则。”
“孙秀文田明芳,要不你俩出去讲。”
李满瓜坐在最后边偷笑,他一点不觉得孙秀文凶,是田明芳错的离大谱,换自己是老师也会被气死的,幸亏自己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大家一致吐槽,坚决要把孙秀文两人轰出去。
孙秀文深呼吸,然后拽着田明芳往外走,“因为你笨咱们才被排挤的,我今天非得教会你这个知识点不可,走,咱们上后山去,我就不信了,我还教不了你了。”
王小芹看着他俩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悄悄对韩顺利说:“孙秀文最近火气真旺。”
韩顺利:“旺点好,比他死气沉沉的样子强,呵呵,不错不错,后山是个容易发生故事的地方。”
王小芹轻轻咬住唇,压低声说:“你光关注别人的故事,那咱们呢,我这个月不想吃避孕的药了,我爸来信都催了,问怎么结婚小半年都没动静。”
韩顺利坚持:“不用管爸,这个事你得听我的,咱们眼光得放长远,这半年就一门心思复习,接下来四年大学生活也不适合要孩子,等工作两年左右再考虑。”
这边孙秀文跟田明芳真的跑到后山,因为天色不早,他们也没深入,就在山脚下找了一片地坐下来研究数学题。
他们选的地方不偏僻,离上山的小路不远,再加上讲题声音大,一路下山的村民隔着老远都能瞧见他们。
有认识的就过来打招呼,问孙秀文这是在干啥,孙秀文回答的坦坦荡荡,说是收了个特别笨蛋的徒弟,气的头顶冒烟,只能跑到大老远教,免得发火影响别人。
田明芳红着脸也不反驳,练习册上的字迹却越写越加重。
孙秀文不经意回头瞧见她的小动作,别看脸上还在笑着,心里倏然一咯噔。
意识到田明芳到底是个女孩,他好像太忽略她性别了,当着外人面又嫌弃又怒吼的,是不是挺伤人啊?
赶忙委婉的赔个不是:“我跟他们开玩笑的,也没有不耐烦教你,那啥,你要是介意我这么说,我下回不说了,怪我,没考虑到你的面子。”
“我生自己的气,不知道怎么能理解透,找不到办法我自己心里急。”田明芳摇头说,她忽然想到什么,问孙秀文:“我是不是比铁牛还笨?”
孙秀文一愣:“那不一样,他是男的,你是女孩我得对你口下留情,以前是我考虑不周全,这么办,我下次想发火的时候,稍微露出点苗头你就把本子倒扣下去,提醒我深呼吸三十个。”
田明芳很较真地追问:“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我是不是比铁牛笨。”
孙秀文垂着眼睛说:“那倒没有,你还是比他灵活点的。”
“可我听他们说你那时候对铁牛特别耐心,很少大嗓门吼他,你为啥对我俩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