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武蘅与陈惜悟便上须弥台来,带着惊雪与青竹往北山去,会同苏翠安一道下山办事。
苏翠安又命流星招待青竹,带着她四下逛逛。萧楚云与石虎又命石格与天酬也陪着,不在话下。
武蘅几人快到山门时,苏翠安指着前面的胡杨林道:“前面就是他们的守地,把着必经之路。
“师兄,咱们带雪儿到那边那块大石头后,离得近也隐蔽。”
于是几人便不下山门,苏翠安拉着雪儿,从左边飞了过去,武蘅、陈惜悟随其后。
几人站在山石后往下看,只见胡杨林里扎了好几十顶帐篷。
篷里篷外皆有欢声笑语传来。有赌钱的,有舞刀弄剑的,也有蹲地上下石子棋玩的。
路两旁有十几名弟子把守,个个面向须弥山北门看着。
苏翠安小声道:“也不知哪里来小门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陈惜悟微笑道:“可不是,就咱仨杀下去估计他们都顶不住。”
不一会,只见两个人从后头跑到中间帐篷叫人。很快五顶帐篷里都出来一人,几人说笑着往后头去。
原来是烤了野味准备吃酒。
惊雪看清了,说道:“是他们,那个光头的叫无妄,那个冷面黑衣叫屈从,那个腰间佩剑的是京为,那两个女的白衣的叫罗多,另一个叫关睦灵。看来这边就只这五派在把守了。”
武蘅道:“知道了人就好办了。”
惊雪道:“师叔,信要怎么送?”
武蘅道:“先观察观察,师妹,你先带雪儿回去,一会天黑了山路不好走,我与陈师弟在这看看情况。”
惊雪道:“我一起吧,看看他们是不是天黑了就回客栈,还是留守在这,之前他们都是回去住客栈的。”
武蘅道:“我们看着就是,先回吧。”
苏翠安道:“雪儿,咱走吧。”
惊雪道:“好,二位师叔注意安全。”两人点点头。苏翠安便带着惊雪飞上石阶,一道回山上了。
青竹见天色已黑,人还未回来,心中甚是着急,只在外头等着。
好一会,见惊雪与苏翠安回来了方宽心,拉着问:“怎么样?没事吧”
惊雪笑道:“没事,把人认出来了就回来了,是屈从、关睦灵几人。”
青竹道:“我猜就是他们,武师兄、陈师兄呢?”
苏翠安道:“师兄们押后,看有没有机会送信。安排吃饭了吗?”
流星道:“她又不肯吃,非等,害着我们也挨饿。”
苏翠安道:“什么话,你等你娘亲还不应该了?”
青竹道:“师姐,她就是嘴硬,只安排我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我也就跟着等了。”
石格、天酬也笑道:“是的。”
苏翠安笑道:“那行,跟着师姐吃,还是要回去跟师父吃?”
青竹道:“当然跟着师姐吃,还想住一晚,不知有没有房间。那耶耳谷太吓人了,晚上不好过的吧。”
苏翠安道:“房间有的是,住几晚都行。我命人去告知师父。走,咱们边吃边等师兄他们。”
回到大厅,命一人去知会花灵,一人山崖上等武蘅与陈惜悟。又命人传了饭菜来,几人边吃边等。
武蘅与陈惜悟盯了一会儿,见那两个料理野味的人离开后,只剩关睦灵五人围坐着吃酒说话。
武蘅见机便将信如飞镖一般镖了过去,插在那野味上。
登时,那五人被唬得神都没了,四处看时,却不见一个外人。
关睦灵忙拔出信函来看,吃惊不已。众人接过看了,酒意全无。
关睦灵忙从屈从手中抽过信,连同信封一并扔炭火里烧了。
京为压着声问道:“你干嘛?”
关睦灵道:“咱们知道内容便好。”
屈从道:“没错。”
无妄瞪着眼细声问:“该当如何?”
关睦灵道:“走,咱们那边散散心,消消食。”
于是几人起身便往林子后面散去。
武蘅与陈惜悟见已妥当,便回身山门叮嘱弟子几句后也回去了。
两人上山后,弟子回说:“师父和小师叔她们在吃饭,叫弟子在此等着,请师伯师叔过去吃饭。”
两人便也到厅上来,苏翠安几人也是才开始吃饭,于是大家坐着一道边吃边聊。
青竹笑问:“如何了?”
武蘅道:“信送出去了,就等他们起不起火讯了。”
青竹道:“没打照面吧?”
陈惜悟笑道:“师兄把信镖在他们吃的烤野味上,吓得神都没了。”
青竹笑道:“武师兄好身手,他们就缺吓,吓得好。”
武蘅笑道:“不过他们看后就烧了,也不知会怎么样。”
青竹道:“烧了?谁烧的?”
武蘅道:“那个叫关睦灵的。”
青竹道:“是个聪明有决断的人。这就好办多了,其余人也不拦着她?”
陈惜悟道:“有两人想拦,拦不急,早烧没了。”
青竹又问:“然后呢?有吵起来?”
陈惜悟道:“倒没有,起身到远处去了,我和师兄叮嘱山门下弟子留意火讯事宜后也就回来了。”
武蘅问:“可有什么不妥?”
青竹笑道:“很妥,此事成了,明日就要抓紧把下山办事的弟子都安排出来,要极妥当的。”
武蘅、陈惜悟都道:“何以见得就成了?”
青竹道:“估算的,八九不离十。”
流星听了,冷笑道:“你应该下山去给人算命去,神棍适合你。”
苏翠安喝道:“不得无礼,怎么和小师叔说话呢?”
青竹笑道:“没事的师姐,都玩笑话,我不过白占了个辈分而已。
“我们有言在先的,她和雪儿一样不必当我是师叔,我也不喜欢,只当平辈姐妹相处就好。
“就像其实我心里是把你们当师叔一样敬重的,不过白占了便宜叫你们声师兄师姐罢了。”
苏翠安笑道:“那说话也要有分寸,什么神棍神棍的。”
陈惜悟笑道:“师姐,孩子们愿意这样相处更好,又没有外人,随她们去吧。”
武蘅也道:“就是就是,流星,给师伯盛碗汤,再喝碗汤就舒坦了。
“以前没有担心粮食短缺,现在担心了,竟觉得这饭菜可口极了。”
流星盛了一碗汤给武蘅,武蘅一口气喝了,笑道:“舒坦。”
陈惜悟也道:“给师叔也来一碗。”
流星也给陈惜悟盛了一碗。两师兄弟吃饱喝足了,道:“师兄,咱们回去吧。”
武蘅道:“好,小师妹你们要走?还是住师姐这?”
青竹道:“住这,明天再说。”
武蘅又问天酬道:“你呢?”
天酬道:“爹,你和师叔回去吧,我跟石格住。”
武蘅道:“那行吧,师妹,若山下有急事,派人知会我。”
苏翠安道:“放心吧。流星,把灯笼给你师伯拿来。”
流星早起身去取灯笼,道:“师伯师叔,我送你们。”
武蘅笑道:“好,还是流星好,女儿多好。”
陈惜悟笑道:“可不是,他们只顾吃,连腿也懒挪一挪。”
苏翠安笑道:“赶紧走吧,什么话都惯着她说。”
吃过饭后,石格带着天酬回家住去。这里苏翠安带着惊雪、青竹回院里,安排了房间给她姐妹住下。
夜深人静时,青竹对雪儿道:“我去找流星要点吃的,饿了。”
惊雪笑道:“去吧,我先睡下了。”
青竹便出门到流星这屋来,见里头还亮着灯,便敲了敲门,半日不见里头有动静。
流星的声音却从院中传来:“干嘛?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
青竹走过来见流星躺一块大石头上,枕着双手。
青竹道:“我肚子饿了,问你要点吃的。”
流星一动不动道:“你是猪嘛?才吃饭多久?”
青竹挤过去,道:“过去点,你看什么呢?”
流星道:“哎呀,你烦不烦啊,那边不是石头?”
青竹道:“太黑,我不敢,这石头这么凉,你不冷的?还躺着,算了,我也躺着,你在看流星?流星看流星?流星是你的小名吧,你大名叫什么?”
流星道:“关你什么事,你话太多,整天噼里啪啦的,我都替你累。”
青竹笑道:“唉,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其实,说白了,这里是你家,我的家在很远的梅山,一座长满梅花的山,和须弥山比起来,梅山小得感觉一抬脚就能上山顶。
“唉,我也想家了,要不是家里出了事,我们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求助你们。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你多担待着我点呗。
“以后你去梅山玩,我带你去摘黑色的梅花,怎么样?”
流星道:“谁有心思讨厌你,你太高看自己了,当我好骗?还黑色梅花。”
青竹道:“你不信有黑色的梅花?”
流星道:“废话。”
青竹道:“那你以后一定要去我们那玩,谁骗人谁是小狗。
“我们那还有一条河,一半是温泉河,一半是冷水河。
“到时再介绍两个朋友给你认识,她们可会抓鱼了,鱼游的都没有他们快。
“哎呀,你看你看,流星,是流星。”
流星挣开她的手道:“你别晃,大惊小怪什么,没见过流星嘛?”
青竹笑道:“激动了,不好意思,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流星。
“你今晚不会就躺着过夜吧,你是不是担心须弥山的安危?
“放心吧,有祖师爷保佑我们,不会有事的。”
流星道:“你不是肚子饿么,桌子上有果子,自己拿去,别烦我。”
青竹起身道:“那我去拿了,一个也不给你剩。”
流星道:“多稀罕一样,满山都是。”
青竹道:“你也起来吧,石头太凉容易生病。”
流星道:“你盼着我点好吧。”
青竹道:“那你别睡着了,我可不会出来喊你。”
流星道:“啰嗦。”
青竹下了石头,自去流星屋里拿了果子出来道:“我回去了,你别躺太久了。”
流星也不言语,再瞧了会星星也就起身回去了,见桌上青果被连盘端走了,不觉好笑,道:
“还真是一个不剩,也不怕撑着。”
青竹吃着果子,听外头有响动,也就漱口睡下。
且说关睦灵几人远离帐篷驻地商量起对策来。
罗多道:“咱们小门小派的,无论如何都是先挨刀,看来须弥山并不像众人所言那样对江湖事漠不关心。他们对咱们所图倒一清二楚。”
无妄道:“是啊,如今这事咱们要不要报给玄真他们?”
关睦灵问:“然后呢?”
无妄无言以对。
关睦灵道:“能在这江湖上混的能有几人是傻子?花灵给咱们考虑的时间不多,这是一个生死抉择。
“别说到时她派一百弟子下山灭咱们,就她自己下来就能捏死咱们。
“咱们守在此处原先是为了抓那两个丫头,如今却变成抓须弥山的弟子。
“咱们心知肚明不过做做样子,如今人家既然知道咱们的意图,就更别谈抓了。”
无妄道:“既这样,咱们连夜撤吧,也不趟这趟浑水了。”
京为道:“谈何容易?”
屈从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啊,当初咱们上火山时,如今就注定难下了。
“撤了,往后咱们在江湖再没立足之地。
“玄真他们弄个临阵脱逃的罪名,下个江湖令,咱们连身家性命也不保了。
“若将信送上去,兴许还有转机,如今信也烧了。咱们若转述上去,玄真他们问为何烧信,咱们如何作答?
“这在他们心中也等同于咱们有反叛之心了。”
无妄道:“我就说不能烧,你倒烧的快,现下如何保命?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夹在中间等死。”
关睦灵笑道:“屈兄未免天真了,即便信还在,将信送上去,假如你是玄真,你看了信后会如何决断?”
屈从道:“自然是派兵增援。”
关睦灵道:“还有更好的法子?你们都想想玄真会怎么做?”
几人都不说话,关睦灵道:“派兵增援,去哪要兵?即便有从天南地北还来的路上,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总也不会从南边调,南边都是高手,但也就那么点人。东边就更不可能,你觉得曾顺、吴长流等人会调派嘛?
“你以为他们不怕须弥山?就算全部调过来也于事无补啊。
“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咱们当饵,所以最后的结局是咱们会死的更惨。”
京为道:“没错,即便最后玄真他们打着给咱们报仇的旗号与须弥山纠缠,咱们早死透了。活下去才最重要。”
几人想想是这道理,也都点头称是。
罗多道:“所以说,咱们真不该上火山,唉。”
屈从道:“确实是我想简单了。”
关睦灵道:“其实我要是玄真,绝不会派兵围须弥山。
“要想抓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兵,当时把人全撤到各城镇去。
“须弥山肯定会派人下来购粮,到时只需稍微留意一下,便很容易拿住人,风险也小。”
屈从道:“有道理。”
无妄道:“当时关姐姐怎么不提?”
关睦灵笑了笑道:“咱们小门小派,人微言轻,提了,若结果不如人意,最后岂不成众矢之的?
“而且你以为玄真会想不到这层方法?”
无妄道:“那他为何还要选这下策?”
关睦灵笑而不语,罗多笑答:“无妄大哥也是个实诚人,这是面子工程,树活皮,人活脸。”
无妄看了看几人,几人皆笑着点点头。
无妄问道:“那如今咱们是要么抛家舍业当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亡命徒,要么就等着死翘翘了?”
关睦灵道:“差不多,除非走第三条路。”
几人道:“和须弥山合作?”
关睦灵轻微点点头。一会,无妄问:
“我倒有一疑虑,既然须弥山知道咱们守这是为了抓他弟子,不让他购粮。他们大可派人下来一举把咱们灭了啊。为何要多此一举与咱们合作?”
关睦灵笑道:“无妄兄这回问到点子上了,这正是关键。
“那曲花灵是什么人啊?千年的狐狸化的,怎么可能做多此一举的事?
“当年他们山上那场大灾难,要不是她,须弥山估计早完蛋了。
“只是她为何要选择和咱们合作,只怕也只能问他们了。”
无妄道:“若咱们与他们合作,他们真会告诉咱们《须弥山经》的秘密?”
关睦灵道:“无妄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要选择哪条路才能活下去。”
京为道:“想想该如何吧,若与须弥合作,要是玄真知道,咱们也是死路一条。”
关睦灵道:“若须弥山真的能让合作之事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若不想合作,咱们现在就得亡命去,且还不能带上他们。”
说着向扎营方向示意了下。
罗多拉着关睦灵的手道:“关姐姐,我听你的。”
无妄也道:“我也听你的。”
关睦灵道:“不如咱们先见见须弥山的人再做打算如何?”
屈从、京为也点头道:“好,听你的。”
关睦灵道:“既这样,咱们就先不要回驿站了。”
京为道:“不回去复命,玄真他们怀疑怎么办?”
关睦灵道:“不会,不回去是正常的,回去容易露马脚,更容易被怀疑。”
无妄笑道:“对对对,我这腿都软了,肯定藏不住。”
关睦灵道:“咱们只派几个弟子带了野味回去复命,就说咱们担心他们夜里有动作。
“且这边路远,来回也不方便,两三天回去一次也就可以了,请盟主示下。
“但此事永永远远只能咱们五人知道,连贴身弟子也不能讲,免人多口杂。”
几人都点头道:“这个是自然。”
关睦灵道:“屈兄,你手底的小山子口齿伶俐,让他带几人回去复命吧。”
屈从道:“好。”
关睦灵又道:“咱们还如往常一样,不用拘着,放松些。”
罗多笑道:“别说还真有点慌。”
无妄笑道:“可不是。”
屈从笑道:“别慌,咱们回去喝酒去,但谁也别吃醉了。”
无妄道:“我不吃了,我酒量浅。那咱们何时起火讯?”
关睦灵道:“现在就起,走,咱们回去让他们把火起了。”
无妄道:“不是要瞒着吗。”
罗多笑道:“谁让你告诉他们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咱们亲手生火过?叫他们把火往路边移,咱们路边吃酒就是了。”
无妄笑道:“对对对,瞧我有点懵了。这班小子问为何移到路边怎么办?”
关睦灵笑道:“你做事还向他们交代?问就问呗,你想在哪吃酒就在哪,谁还敢管?什么理由不能打发了他们?”
众人都笑称是。
无妄道:“还是关姐姐聪明,也不知将来谁落姐姐手里,估计会被关姐姐吃的连骨头也不剩,屈兄要不你收了,也好为民除害?”
关睦灵拍了他一掌道:“少贫嘴了,命还悬着呢,刚还吓的要死,现在又耍嘴皮起来,咱们快回去吧。”
无妄笑道:“是是是。”
五人说笑着回来,屈从叫来小山子嘱咐清楚,关睦灵又交代道:
“若盟主问别个什么,你就实话实说就好,包括我们打了野味贪杯都可以说得。”
小山子答应着,屈从道:“机灵点,去吧。”
小山子领命,叫了人带着野味拍马去找玄真复命去。
无妄再叫弟子在路边生火烤野味,那弟子果然问:“为何在路边?”
无妄踹了一脚,道:“老子愿意要你管?路边天光好,还能看星星,不行嘛?”
那弟子笑道:“行行行,门主说在哪就在哪。”
于是点上了火,再烤上野味,五人围坐着吃起来,还真看起星星来??
小山子几人送了野味去驿站报告情况,玄真也没说什么,只夸赞几句“各位门主恪尽职守”等话。
小山子也就带人回北边复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