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山岭后,不日,水月已过华容隘口,入华容镇去了。
惊雪与江岸也到了隘口这,正要过去,突就闻“轰隆隆”山响,却是一队铁骑奔涌而来。
二人忙与路人一同避让,眼见着百十来人的铁骑就呼啸而过。唬得人好不胆战心惊。
惊雪向路人打听得,这正是名闻天下的海平侯萧弘的北邙军。
因未见海平侯身影,料想这不过是海平侯的先锋铁骑。
且也不见水月跟随出来,更不见云风踪影。因此二人决定进镇子一探,再做打算。
过了隘口,进入镇子,一路打听到了驿馆那儿,只见驿馆周边驻满了北邙军,并无别个异常。
于是二人只好先在不远处的面馆坐下用餐,因向店家打听到里头正是海平候下榻处,如今正有地方官员在里头接待。
店家婆娘笑道:“这场面也是常有的,二位客官也不必见怪不怪,不是这个达官就是那个显贵。几天前就开始收拾了,不许外人靠近的。”
店家小声道:“二位客官可不要打听这些,传到他们耳朵里,是要被盘查的。”
惊雪两人道了谢,一时用餐毕,结算餐费,店家笑道:“二两银子。”
惊雪笑道:“怎么这样贵?就两碗面。”
店家“哎哟”一声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里地理特殊,只有这么两个壶口可过,是南北要道,自然比别个地方贵出一些的。
“这倒也没什么,主要是现在粮食金贵得很,有钱还没处买去呢。不似往年的这个时候,早有南北商队络绎不绝了。”
江岸听说,笑问:“为何今年就不好了?”
店家婆娘笑道:“一看就是不当家的小夫小妻。”二人听说,只抿嘴一笑。
那店家指了指天,笑说:“天不赏饭,粮食哪里来?我估摸着再过一两个月更难了。
“不是老汉危言耸听,这要入了冬,估计得死不少人咧。”
惊雪、江岸皆笑道:“这不至于吧。”
店家笑道:“等着看吧,到时就知道老汉不比那孔明差呢。
“看二位面善,告诉了你们,抓紧家去,不要到处乱跑。
“现在可就要抓紧告诉家人多储粮了,江湖再怎么快活,日子还是日子。”
惊雪笑道:“多谢提醒。”仍让江岸取二两碎银给结了账,又问:“大叔,这镇子上可有客栈?”
店家笑道:“二位是要住店?我这里便能住人。南来北往,能到我这来吃面那便是缘,再给一两银子也就是了。
“房子是自家的,倒没必要把账算得太仔细。”
他婆娘也笑道:“可不是?你们去客栈住一晚少也是要四五两呢。
“可巧我们让家里孩子往南边去了,这才有房子空了出来,早上才收拾妥当,你们小夫妻住着再合适不过了。”
惊雪二人一听,就涨红了脸面。略显尴尬笑道:“我们不是夫妻。”
店家忙赔不是道:“哎呦,我就说你这嘴整天叭叭叭的,看事体从没个准头。正好,有两间客房,一样的给一两银子就好。”
惊雪笑道:“那便有劳了。”江岸忙取银子又递上去。
店家婆娘忙请二人进屋。惊雪只道:“不急的,我们还想逛逛这小镇,一会再回来。”
店家笑道:“也好也好。”
才说着,驿馆那边就躁动了起来,只见北邙军涌入院内。
行人皆仰着脖子往那边看去,也有胆大走近了些的。
惊雪与江岸立马就跑了过去,留店家夫妇后面喊:“哎呦,年轻人怎么就爱凑这热闹?可小心了。”
惊雪、江岸近些看时,见里头正有打斗,却不是云风和水月,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不知哪里来的六七人,混成了马夫伙夫,正在刺杀海平侯。
只是哪里动得了海平侯分毫?
早被侍卫从厅里打了出来,如今皆被北邙军拿下。
众官员正厉色审问,几人却不惧生死,半点不招。
海平侯只道了声:“罢了。”北邙军便将几人捅成了马蜂窝。
众官员无不胆战心惊,登时跪地领罪。海平侯威严立于阶上,轻道一声:“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
这海平侯一身素服,只一支木簪子挑着一头华发,看着倒不像王侯,却像个修道之人一般。只有右脸上戴着一副錾金皇菊面具显出几分富贵与怪异来。
此时江岸诧异道:“这海平侯怎么还戴着面具?”突又吃惊道:“雪儿,你看他身侧那人可是陆庆和?”
惊雪细看了,点头道:“没错。他们怎么也在?”
江岸问:“谁?”
惊雪道:“陆庆和身旁的那两个执剑的人,当初就是他们上梅山闹事把我爹的手砍断的。”
江岸小声道:“原来是他们,这几人怎么和海平侯打得火热?难道他们是海平侯的人?不好,大哥若看见陆庆和在,必会现身,怎么办?”
话音未落,果就见云风背着刀从山腰那边飞了下来,如千斤巨石般重重落在了大院当中,满眼杀气地盯着陆庆和。
众将士唬了一跳,忙举着刀枪剑戟列队堵到了海平侯前面。
接着又见水月也飞了出来,慌忙拉着云风就道:“别冲动,走,我有话跟你说。”
云风见是水月,诧异道:“你来做什么,我与你没什么可说了,快走!”
如今云风见仇人在前,满心满脑都是沈州青一干人的亡魂,早就分外眼红,水月哪里劝得住他。
云风紧接着又对陆庆和怒喊一声:“陆庆和,找你好苦,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眼见着里头就要有一番恶斗,惊雪忙回身朝面馆喊:“糖葫芦。”
那葫芦马听见声音,便跑了过来。
二人忙戴好斗笠,驾着马车绕到驿馆东南侧去,紧张留意着里面动态。
那店家夫妻见状,惊愕无比,面面相觑,忙收拾杯盘桌椅。
驿馆里,海平侯已从侍卫口中得知云风二人身份,于是说道:
“原来是水门主和云大侠,久仰大名,才听了你们在神农谷的事。想必这就是归鸿刀了吧。”
云风只道:“我云门之事与你有关否?”
萧弘只道:“何事?”
云风道:“杀我门人弟子。”
萧弘道:“笑话。我惹杀人,岂会不让人知道。”
云风便指着陆庆和道:“那把他交出来,我保你儿子没事,免得我把这削平了。”
萧弘看了一眼陆庆和后,说:“这么说是你抓了犬子?你未免也太小看本侯,我岂会用座上宾换我儿子性命?劝你把人原样送回,否则别怪本侯不客气。”
那陆庆和、桑藜、桑谷三人虽已听说云风尚在人世,如今见了人,心中仍也大吃一惊。
陆庆和忙向萧弘行礼道:“多谢侯爷,他既冲着庆和来,虽不知他为何要说我杀他门人弟子,但庆和也不怕事,公子性命要紧,不如就请交于庆和处理,不知可否?”
萧弘只点了点头,陆庆和接着道:“我并未杀你门人,也不怕你诬陷,小侯爷在哪?我愿以命相换。”
云风冷笑道:“假模假样,好啊,想救人,把那夜的人交代出来。”
陆庆和道:“我根本不知道你说什么。”
云风道:“那就没得说了。”边说边拔出归鸿刀。
众官员怒喝云风道:“你也太放肆,有何凭据说陆先生杀你门人?”
云风也不答应,只冷冷道:“想一起上就一起上吧。”
水月忙又拉着云风,低声说道:“忘了么?你来这就是奔着报仇来的?冷静点。”
云风一听这话,猛地想起江心来,回头看着水月,料她亦为江心和神农谷而来。
半晌,方深深央求道:“走吧!交给你了,欠你的来生还吧,我等不起了。”
两人眼神相交,正是心潮澎湃,水月知他意,也只好护他心,已将与杨阁的谋划抛诸脑后,含泪道:“好。安心报你的仇。”
说着便要走,云风忙拉着道:“我娘说,让我谢谢你,不管你是谁,她很喜欢你。去吧,做个普通人,采桑种田也好。”
水月听了,更抑制不住泪流满面,含笑应了声:“好。”半晌,转身飞离。
那台阶上,桑谷对海平侯道:“侯爷,他敢闯驿馆已是死罪,晚辈想试试他的刀法。”萧弘只略一点头。
云风一听这声音,看到陆庆和身侧那两人,便狂笑起来,道:“是你们,好,省了多少功夫。”
接着大吼一声:“来吧。”便挥刀冲杀上去。
桑谷忙拔剑飞下来接招,才知云风今非昔比,少不得立马拼出全力。
陆庆和与桑藜大惊,也忙拔剑杀上。
登时,三人与云风战做一团。那几名刺客尸体被踢来挡去的,丢的满街里乱滚。
惊雪与江岸见水月离去,不知何故。如今里面打得热火朝天,三人合围仍不是云风对手。
那桑谷当头差点被云风劈开,原来是云风收了刀,只给了一脚,道:“当夜你重诺,今日我留你一命,再上必杀。”
语毕,转身一刀便夺杀陆庆和与桑离,二人不过拼力一抵,立时被云风的内力压得口喷鲜血。
这危急时,萧弘看了一眼身边近侍,那七名天星卫抽刀并上,方救下陆庆和与桑藜。
桑谷仍旧忙起身杀来。
如此十人大战云风,方占了上风。
萧弘等人正惊叹归鸿刀法时,突见两个不明身份的人飞了过来相助云风。
云风一看便猜准是江岸与惊雪。
一时之间,篱墙马厩、茅牗瓦舍几近平地,战马乱奔,街上百姓无不惊恐逃避。
众官员忙拥着让萧弘躲避,萧弘把人喝开,只站阶上观战。
心中正纳罕他三人武功竟一个比一个高时,突见江岸使的兵器是剑心,唬了一大惊,定睛再确定一回,暗惊道:
“弑因神剑!怎么只有剑心?他是谁?”
一挥手,道一声:“生擒。”
北邙军兵将皆动,前赴后继围攻上去,打得是昏天黑地。
云风因大动内力,不能久战,一时只觉心口绞痛,引得旧伤复发,拦下几人一击后,吐出口血来。
惊雪见状,忙对江岸喊:“救大哥,先走。”
江岸忙挥了一记梅花剑义里的“大雪纷飞”,挡开二星卫和北邙军,抽身跃来救云风飞离。
惊雪登时运力,大动内功,将地上及众人手上的刀枪剑戟抽去了大半,布成一道剑阵,却是“三十六路天罡针法”所化,冲众人跟前射去,却全然插入地上,转身就飞离。
众人唬得直咽口水。天星卫跃起便追,突听萧弘喊:“不必了。”
七人这才回身问萧弘安危,又说:“他们抓了公子,不追?”
萧弘道:“未必在他们手上,到神农再说。”几人领命。
萧弘又看着满地的刀枪剑戟道:“好厉害的剑阵。”
此时丁子旺几人方怯怯地回禀:“若卑职所料不差,那人应该是那日神农谷的神秘人,他们是一伙的。”
萧弘问:“那人使的是什么剑法,他是谁?”
丁子旺回:“也不知是何剑法,应该是叫江岸的,是方洛的关门弟子,那云风的义弟。
“就是他把季坤剑给毁了的。听说才入门一个月,方洛就仙逝了。”
萧弘听了沉思片刻,方回神命人快速整顿。
又见陆庆和三人皆受重伤,于是才请入厅中抓紧疗医,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