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伊道尹便回屋去了。
杨阁见他并无合作之意,便只好半夜去找独孤仁,引了独孤仁去西山的废弃院落,独孤不解为何要引他至此。
杨阁只道:“你也听见了,你师父不愿把矛头移向昆仑山人,只怕神农难保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海平候,他可是魔鬼。
“如今除了独孤兄,没人能救得了神农。其实我还有些话没有和你师父说明。”
独孤忙问:“什么话?为何不说。”
杨阁冷笑一声道:“你也知道你师父的为人,好些话是不能和他讲的,讲了只怕更糟糕。”
又指着前面那片花海说道:“你看那,小侯爷失踪后,我在那儿发现了几只死在草丛里的萤火虫。”
独孤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没日没夜的寻人,不小心踩死拍死的也是有。”
杨阁轻笑了笑道:“以你的才智,果真的觉得正常?
“我当时也如你这么想的,我再仔细看了很多地方后,也找到了一些死掉的萤火虫,不过基本都是被火把的火焰撩到了的,唯独这里这几只却不是。
“因此我猜小侯爷已经遇害。尸体可能就在这山谷的某个地方。
“咱们找不到尸体不代表海平侯找不到,他兵多将广的,一声令下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你觉得你的师弟师妹们还有活路?
“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说呢?”
独孤听了,不觉愣了半天,方问道:“你为何要帮神农。”
杨阁笑道:“你师父也这么问,当时我说为了自保,也为了不让这个济世救人的地方覆灭了。这都是真心话,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没有讲。”
独孤问:“什么?”
杨阁道:“想让神农谷承我一份情,或许将来我有个什么灾病的,或是什么别的事有求于你们。”
独孤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和我师父讲的?”
杨阁道:“我想,神农迟早是要传给独孤兄的,同你讲更妥当。
“说实话,你师父不及你有决断有魄力,我更希望与你合作,一开始我便猜到你师父不会同意我建议。他顾虑的东西太多。
“要顾虑玄真他们,顾虑昆仑山人,顾虑海平侯,顾虑神秘人,以前还顾虑你师叔公,现在甚至顾虑我。
“如此这般就难免举棋不定,怎么能在这险恶的江湖上带着神农光复强大?
“独孤兄见谅,不是杨某有意要说你师父不是,想必这些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事实。
“你是神农大弟子,以前相对太平也就罢了,现在险象环生,你难道不心急?”
独孤听了,转身看向东边,长吁了一口气,说:“我心急有什么用。”
杨阁道:“说句不怕你怪罪的话,你被你师父拘禁太久了,不然以你之才,早名动江湖。
“从第一次见你,我便从你眼睛里看见了野心,好男儿怎么能没有野心?
“可惜你师父只想你做一个安分守仁的人,这不是你的名声,这是他的名声。这是为人师的太过自私了。”
独孤听了,低吼一声:“够了。”
杨阁见他有这般,便道:“跟你师父相比,我更愿意与你合作。
“但你可以再去劝劝你师父不要这么绝情自私地拿神农弟子的性命冒险。
“我在此等你回复,不行,我明早便回京,到时你们自己与海平侯周旋,就自求多福了。
“当然,你也可以完全取代你师父。”
独孤立马打断他的话,杨阁抬手也拦回他的话头,道:
“你听我说完。说白了,你师父是神农谷弟子,你们也是神农谷弟子,若牺牲你师父一人救神农谷所有弟子,你会怎么选?问题无非如此。
“怎么选随你,但若咱们合作,我绝不会让你背负欺师之名。
“君子当相时而动。你且去,回来,我还有一个秘密告诉你。”
独孤问:“什么秘密。”
杨阁只笑道:“不急。”
独孤仁不知这杨阁要说的秘密是什么,心中十分好奇。
另外心想如今确实该好好再劝一劝师父了。
于是便忙往伊道尹那儿去,见伊道尹还未安寝,相劝半天,伊道尹最后只道:
“海平侯未到,就有人上赶着来劝咱们怎么解救神农,你可知这里头有多少看不见的文章?
“不必再说,且静观其变。海平侯来了我自有打算。”
独孤见他师父没有半点松动的意思,也只好告退了去。
彷徨半日,心想道:“倒要听听他是藏着什么秘密。”一时,仍来找杨阁。
杨阁见他健步如飞的来了,似还带着怨意,便笑道:
“看来你师父还是不同意。如今就看独孤兄愿不愿意接手破刀,以救你的师弟师妹们了。
“或是也和你师父一样只为自己着想,也就随你选择了。”
独孤垂头丧气了一会儿,却闷闷问:“什么秘密?”
杨阁却笑道:“我的秘密只告诉盟友,不过为表诚意,说与你听也无妨。
“独孤兄可是心怡那个叫陈青竹的姑娘?”
独孤听了冷笑道:“哼,原来是这个?这也叫秘密?难道我心怡与否还要杨首领告诉我?”
杨阁笑道:“哦?听独孤兄的语气,莫不是心头还有别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独孤气愤道:“与你无关。”
杨阁笑道:“独孤兄莫生气,开个玩笑,这当然不算什么秘密。
“我真正要说的是——她们都没死。”
独孤听了,耳旁响起焦雷一般,斜着头,讶异地看着杨阁问:“你说什么?”
杨阁道:“陈是和林胤的女儿没死,陈青竹和梅惊雪没有死。”
独孤喊道:“胡说,我亲眼所见,你说没死就没死?笑话。”
杨阁道:“难道独孤兄希望她真的死了?那要是这样就当我白说了。
“你可以细想一想,难道须弥山很喜欢杀人?假死之药你都能制吧?也就是你关心则乱而已。”
独孤从头想了一遍,仍不敢相信,只道:
“我亲眼看见须弥山的人将她尸身扔下耶耳谷。”
杨阁笑道:“障眼法而已。”
独孤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杨阁道:“不瞒你说,猜的,不过,也不是没油头的猜测。
“实话告诉了你,我怀疑那个神秘人正是她们姐妹两人中的一个,极可能是那个叫梅惊雪的。”
独孤满身大汗,瞪着杨阁道:“你编故事的本事倒厉害,那日桑子秋曾试探过她二人,皆无半分内力。”
杨阁并不驳他,只轻轻一笑,说:“独孤兄,你不觉这才是最可怕的嘛?那她的修为得多高啊!
“你也看见了那神秘人内功已然在玄真之上,未必在八极之下。”
独孤听了,一时陷入沉思,自言自语起来:
“果真如此,她为何要瞒我?”
杨阁道:“独孤兄也别灰心,我猜她瞒你,也是为了你好。
“你想,若不瞒你,须弥山只怕就只能杀你了,从这点来看,她到是替独孤兄着想的。
“只不过具体什么原因,还是等日后独孤兄上须弥山问她吧。”
说着,又拍了拍独孤的肩头,道:“独孤兄你是要听你师父的话,一辈子被桎梏在神农谷里,娶一个你不爱的人了此一生,还是趁着年轻搏一搏,你自己决定。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早晚朝廷是要一统武林的,也一直命我物色英雄才俊以备他日统领江湖。
“各门各派中,我只在圣上面前略点过你的名字。将来你我合作,朝堂江湖,还有什么是你我不能得到的呢?就是她也会以你为傲的。
“话也就说到这,若你想通了,可往西边有火把的地方找我。我们再谋下一步。”
说完,还未等独孤反应过来,已纵身离去了。
独孤向前伸手要拉杨阁,只拉了一个空,眼前黑魆魆的只浮现起青竹倩影来。
一时眼前一晃,心间又想起那场不真实却甘之如饴的情事来。
一时又对神农谷忧心不已。
心头便自忖着:“师父,你的选择是错的,我必须要走自己的路,我必须要救神农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人慈悲宽宥。”
正这样想着,突见西边亮起了一小点火光,摇摇曳曳地,勾魂摄魄一般,把独孤仁牵引了过去。
及到火光跟前,见掌着火的是杨阁手下,不觉心里有些不自在起来。
杨阁见状,忙道:“都是我的心腹,不必介怀。咱们里头说话。”
说着请独孤进了身后的洞穴,走了好一会儿,又见里头还有四人掌着火把。
杨阁上去接过一支火把,指给独孤道:“独孤兄看。”
独孤见不过是一裂谷,不解问:“何意?”
杨阁将火把丢了下去,但见火光渐小渐灭了,又等了一会才听见声响。
杨阁笑道:“好深,跟地狱没有两样。我猜的没错的话,小侯爷的尸体就在底下。”
独孤震惊不已,问:“你怎么知道?”
杨阁道:“我要是没有一点本事,圣上凭什么用我?洞口我也找到了萤火的尸体。”
独孤道:“你早知道?”
杨阁道:“没错。”
独孤道:“那为何要隐瞒?还假装到处搜捕江岸他们。”
杨阁笑道:“怎么,独孤兄觉得我做得不对?要是我把这个地方供出去,海平侯知道小侯爷命丧于此,你我还能活?
“再说了,我也不过是推测,又没有下去看过,也下不去,没证据的知道不如不知道。
“如今你是我的盟友,那自然要告诉你。
“从此以后,你我生死荣辱与共,你若没有异议,也丢下一支火把,若他日谁负了谁,这便是葬身之地。你现在要后悔也还来得及。”
说着,早有侍卫递过火把来。
半晌,独孤才接过火把丢了下去。
杨阁大喜,笑道:“好,成大事者当如独孤兄这般。”
独孤道:“可以说你的谋划了。要如何让海平侯相信是昆仑山人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