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从华容镇赶到了神农谷,见北邙先锋军已围住了入口。
于是打算等夜里再进去带江心离开,因此便到客舍歇脚。
这会儿正在院里喝酒吃饭,见迎面进来两人,到了跟前与自己打招呼,正纳闷间,一人撩开斗笠纱帘,见是江岸。
又看了看一边的人,已料是那神秘人,仍问:“这么说是你救了他们?”
江岸见问,先已笑回:“没错的,咱们那边说话吧!”
水月并不推辞,于是起身随他二人出了院子到那边林间去。
惊雪二人这才掀开纱帘。水月见之,吃惊不已道:
“是你?他们说你们姐妹俩被杀了,这么说来是假死?好手段。”
惊雪点点头道:“是,不得已而为之。”
水月冷笑一声道:“以你的武功,他们根本奈何不了你,哪来的不得已。”
惊雪听说,叹息道:“不知怎么讲,近来我也常想,要不就动手杀了玄真一干人吧。
“尤其是我发现我能在八极长老手中救下他们后,就更加时时这样想了。
“但??”
说着就噎住话头,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
江岸只道:“他们只是小喽喽,等以后看情况,那时非杀不可,我替你动手,没事。”
惊雪听了笑了笑。
水月道:“行了,你们找我做什么,就不怕我把你的事说出去?”
惊雪笑道:“你不会,我们因为萧擎的事,一路查到了幻烟楼、东山岭。东山岭时,我们也在。”
水月更吃惊看着这两人道:“怎么,威胁我?”
二人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姐姐误会了。我们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水月问:“何事?”
惊雪方说道:“我们也去了华容镇,云大哥受了重伤。”
水月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却道:“以他如今的修为,全身而退不难,怎么会受伤。”
惊雪道:“可以说都是旧伤,且海平侯身边的人武功竟不俗。”
水月道:“那你们来找我有什么用,你医术远在我之上。”
惊雪道:“我也没办法,我们让他去须弥山静养,看看我孙师叔有没有办法能帮上他。
“但他之意一个人去,我们怕他路上有什么意外,那时一旦再动一点内力,当场只怕就??
“所以我们特意赶来找你,希望你能护他一程。”
水月道:“怕不是他的意思。”
惊雪道:“是我们的意思,云大哥不知道我们来找你。”
水月侧过头看向别处,说:“我还有事。”
江岸道:“姐姐就帮下我大哥吧,我们知道你来是为了江心来的,江心自有我们呢。你正好也去散散心。”
水月低下头去,半晌才道:“我为什么要去散散心。他也未必想再见到我。”
江岸道:“不会的。你既然来救江心,说明你们是一路人。
“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是老天强给的,不作数。
“圣人说‘与天斗其乐无穷’,反正事都发生了,你们就不能与天斗一斗?
“非要忍下这份恩怨有个什么意思呢!两人非要扭捏来扭捏去的。
“所谓‘昨日之日不可留’嘛。都好好的不好嘛?”
水月听了,又冷笑了一声道:“你说话的口吻倒是像江心。只是没有她说的痛快明白。”
江岸笑道:“姐姐就去吧,算帮我们个忙。”
水月道:“不去。”
惊雪道:“去须弥山看看也好。云大哥明日可能就出发了,他现在在湘州城分镖局里,我让他养两日再动身就是为了来寻你。”
水月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座山而已。”
惊雪见她没有回绝了的意思,便又笑问:“姐姐的伤怎么样了?我给你瞧瞧吧。”
水月道:“好了,不用麻烦。”
惊雪道:“姐姐就放心吧,我们一会便去带江心回家去了。
“杨阁那边我也会帮你盯着,他要敢食言,我扒了他的皮,给你把屠琈玉也要回来。”
水月听了,也不应她,转身便走了,没几步,只道声:“多事。”
惊雪听她如此说,便知道她是应下了,因此笑道:“姐姐路上小心。”
水月回一声:“我很老么,叫我姐姐。扒了皮就可以,玉就算了,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里江岸看着水月离去的身影道:“她生气了。咱们抓紧带江心出来吧,你带她回家,我再去送大哥。”
惊雪笑道:“没生气,她答应去护大哥了。”
江岸问:“哪答应了?”
惊雪道:“答应了就答应了,不信咱们打个赌,她肯定往湘州方向去。”
江岸笑道:“要是那样就好了,赌什么呢?”
惊雪道:“赌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我赢的。”
江岸笑道:“那要是你赢了,我就送你一样东西可好?”
惊雪疑惑问:“什么东西?”
江岸道:“你赢了再说,你还不一定能赢呢。”
惊雪道:“好,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说着,两人向前去关注着去湘州的路。果然,很快便见水月骑着马向着湘州方向去了。
惊雪笑道:“喏,怎么样?”伸着手道:“东西,拿来。”
江岸笑了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木簪子放惊雪手上。
惊雪看了看,笑问:“你啥时候买的?”
江岸道:“前天城里去给大哥买药安马车时看见了就买的。”
惊雪笑问:“专门给我的?”
江岸点头道:“嗯。”
惊雪道:“你也真会偷懒,那怎么不早拿来?”
江岸只憨笑了笑,说:“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惊雪道:“还行,挺好看的。”
江岸欢喜道:“真的?我给你戴上吧。”
惊雪道:“不戴,戴着斗笠呢,不方便,以后再戴。”
江岸笑道:“天也快黑了,脱了斗笠就是。”
惊雪仍道:“就不戴。”说着揣在袖里,又道:“还没问你呢,哪个圣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
江岸听问,也觉好笑,回道:“管他呢,我也不记得哪里听来的。
“不过,好像不是‘与天斗其乐无穷’,是我记岔了,是‘与天奋斗,其乐无穷’。”
惊雪笑道:“挺有意思,我喜欢后一句。不过前一句你用得也不差。”又打趣了句:“你劝人都会引经据典了。”
江岸笑道:“人着急了,脸皮就厚了。”说着,两人都笑了。
吃过晚饭,二人牵着马往林间散步,到神农谷后山外边坐着温书。
不多时,见天色深了,方飞过后山,从崖屋这下来到杨桃园。
当时只见江心一个人坐在院里,歪着头朝东南边的月亮发呆。
江岸见了,忙上来喊了声“江心”。
江心听了声音,猛地坐直了身子,转身见是江岸,早跑到了跟前,又见惊雪在后面也走了上来。
江心方刹住脚步,走来问:“还回来做什么?”
江岸不解道:“我们回家,我来带你走啊。我的伤已经好了。”
江心道:“不必了,我一个人住这里挺好的,也学会了采药,不愁吃穿,不想回去打什么鱼了,还要等爷爷回来。”
江岸道:“回家也不用你打鱼,我自己能养你和爷爷。”
江心听了,冷笑道:“我是那要人养着的人?你要搞明白,是我一直养着你。
“你原也不是我家的人,缘聚缘散,不必违拗。”
江岸听了这话,一下愣住了,低头轻语:
“我不是你家的人,我是哪里的人?我的名字是你给的。
“我也不管,以前说懒着你就懒着你。”
江心转过头去,只轻声说道:“你长本事了,病也好了,武功也好了,也有人护着你了。
“总之,你爱懒着谁懒着谁吧,那是你的事,我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再不走我喊人了。”
惊雪也上前劝道:“你不必在这等爷爷,我们去芦竹山看看,爷爷兴许在那,没准也回家了呢。”
江岸也道:“就是,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不管你,我答应过爷爷要照顾你的。”
江心听了这话后,反生气起来,回身推他道:
“走!我知道你们俩彼此有意,大家心照不宣,不用跑到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你们也别动什么歪心思带了我走,我明日要是身不在此,立马死。”
惊雪忙道:“你别误会,我们??”
江心打断道:“行了,我累了,要歇下了,你们快走吧,不想再见到你们。”说着转身回屋。
江岸道:“你不走,我也留下。”
江心进了屋,登时拿了一把剪刀就冲出来抵着脖子,大喊:“滚!”
江岸两人忙劝阻:“你别激动。好,我先送你回家,我从此就不烦你了,这里不安全。”
江心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这里不安全,家里就安全?你看这里哪就不安全了?
“怎么,你们当神农谷没人了?用得着你们瞎操心?就你们有本事?我再不想废话,不走就替我收尸吧。”
江岸不解她为何要这般绝情起来,含泪道:
“放下剪刀,别伤了自己,我走也就是了。”说着转身便去了。
江心也只垂着泪,一动不动的。
惊雪上前,轻轻拉下她握剪刀的手,欲言又止,也转身去追江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