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道:“好,决定了就好。不过孙师兄也不必留下,给我配些丹药就好。
“而且也不是立马就下山,还有时间治病,那时怕已无碍。
“且弟子下了山,情性未必不会有变,还得你们在才压得住。”
几人听了,也只好叹气且先答应着,又问接下来怎么做。
青竹道:“武师兄拟一份公告,就说我们将以七月十五日关闭须弥大阵并山中各大小阵法,只留北山门、南山门两处阵法,以及北山庙宇坟茔的阵法。
“凡天下人皆可从南山门上山修习经典。
“为期两个月,两月后所有人必须全数下山,到时仍重启阵法。至此后,须弥山再不开放。
“凡上山者,不得誊录经典带走,能记习多少,全凭各人本事。”
萧楚云就道:“只怕他们不会不誊录。”
青竹道:“无妨,不过一句空话而已,随他们。”
武蘅当下就在屋里拟出来给青竹过目。
青竹看了,说:“最后加一句吧——须弥令:天下弟子,无令勿动,擅动者,逐出师门。”
武蘅等问:“这又是为何?”
青竹道:“一则怕天酬他们回来撞上,二则也不过是一句空头话,说给世人听的,不重要,就这样吧。”
武蘅就添了上去,问:“还是以师叔印令发出?”
青竹道:“就以师兄印令吧,也借此公告武林,师父已传位于你。
“让弟子誊录十几份,盖两印,连夜从北山下去,散到近城之中,想不日就会传遍天下。山门下也贴上一份,想他们会来核实。
“召集管事弟子,可以告诉他们下山之事了,大阵还是不要说。
“另外,趁这段时间,命弟子誊录重要经典书籍,把原书封好,找个隐秘地方藏好,以免被毁。
“一切准备妥当,七月十四夜里,从西山下去,往红河城、北荒城散,再绕路去其他城镇吧,去哪儿都行。”
武蘅几人吃惊问:“后来不是说西山的机括安装失败了,给拆除了嘛?”
青竹道:“拆除是拆除了,但没有失败,找章竹就可以了。一两天就能装回去。”
鲁定楼道:“这小子怎么连我也瞒。”
青竹道:“别怪他,师父的意思。”
既已说定,武蘅师兄妹五人便到须弥殿上来,见众管事弟子也都未离开,便将事情说了。
众弟子果然吵嚷做一团,皆因颜面之事,纷纷拒绝下山,都宁死山上。一时,又跪了满大殿请战。
武蘅几人劝说半日也无动于衷。欲强令他们下山也无不可,只那时势必又生事。
正没个开解间,见流星扶着青竹从后堂出来,底下人就直问到脸上:
“这可是小师叔的主意?我们等了这些天,也走了不少弟子了,就等来这主意?命可以丢了,颜面不可以不要。”
青竹听了,也不答话,就直咳起来,把个鼻子眼睛都咳红了。半日缓过来,擦了擦眼泪鼻涕,方说道:
“我不想当你们的小师叔,你们知道的,私下里我都叫过你们哥哥姐姐。
“可看见你们这样,我真的是有些失望,还是当你们小师叔骂你们几句吧。”
说着又咳起来,流星只顾替拍背,孙庆余端了一钟茶来与她喝了口,她方接着说:
“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就不多说。刚来那会儿就听师父说你们是须弥山的未来,将来还靠你们。
“可是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心浮气躁,一点子事吵破天,脑子都吵没了。
“你们不会以为让你们下山是躲祸逃命去吧?真逗。
“你们都觉得山上有须弥大阵护着,有恃无恐,杨?他们上来不过一拼,最差也就是个同归于尽。
“你们很喜欢同归于尽?反正我不喜欢。”说着,鼻子里冷笑一声,有些恼怒道:“他们不配。”
又问:“他们配吗?”又道:“是,师尊是因为下山寻我们才出了事,这事怨我,但我下山吃朋友喜酒怎么了?怎么不能下山?我凭什么不能下山?谁站出来告诉我凭什么不能下山?”
见众人满脸堆上了火气,都不应声,接着又说:
“没有听过一句话‘上山容易下山难’?选了一条最难的路给你们走,走得通,以后你们也不用为你们的徒子徒孙操一辈子心。
“走不通,你们就在外头天地好好生活,不想好好生活的,那时再厮杀吧,再一起去见祖师便罢了,急不了这一两个月。
“但我相信一定可以走的通,因为他们毫无胜算。
“你们想想,我们这么多人悄无声息下山去,他们上来后发现是空山一座,那玄真老王八们怎么想?应该能下破胆了吧?
“他们应该感到恐惧,你们不想让他们恐惧嘛?反正我想。
“山下人都传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但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只是血肉之躯,也会死的。
“但做一回神兵也可以的吧?不然辜负了盛名。
“什么叫神兵?我让他们来他们才能来,我让他们下,他们必须得下,否则,必杀之。这就是神兵的魄力。
“两个月不是给我们的时间,是给他们的时间,他们两个月后要是不离开,你们先去挖了他们老王八的巢穴。
“别以为他们天地宽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但我们这七八百人无声无息下山去太难了,难在你们是否能吃得下这天大的委屈。还得你们帮着约束开导师弟师妹们,使人一条心。
“说实在的,须弥大阵算什么?你们引以为傲的须弥大阵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正的须弥大阵是你们,可布在须弥山,可布在墨山、嵩山、泰山,可布在天下,一动一静,一上一下都是大修行,比拼死还要大的修行。
“你们别搞错了根本,错会了祖师的意,不然这些年白修行了。
“当然,这毕竟是大事,大家合计合计再做决定,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大家留下来一起赴死嘛,这么多人一起死也挺悲壮。
“总之我也言尽于此了,你们还争的话,声音就小点吧,吵那么大声,我都睡不着,全身疼,也吃不了酒了,还不如喝几口死了算了。”
说着又咳起来,直咳的脸色发白,孙庆余忙上来诊脉行针,让流星扶回去,化一粒丹药与她吃,又说“我这便去重新调配丹药”。流星便扶了下去。
孙庆余摇头叹气道:“她才多大,为我们做得够多了。
“再这样下去,恐不久矣,怎么跟大师兄跟她爹交代?”说着,拂袖退下。
众弟子也早已被她的话说住,被她一连串的问题萦绕住,心间早也有了答案。
更见她病成这样,心头也颇为难受。
章竹说道:“小师叔心中自有乾坤,她要做的事,或许远超我们的理解。
“我相信她,不如就同心下山去吧,大不了两个月后再杀回来。”
众弟子也都纷纷赞同。
武蘅几人见了,心下欢喜,也都安了一颗心,命众人都先回去休息。
几人又同来看过青竹后,出大厅,协商安排各项事宜,然后各回山头休息,天亮安排人手办事不再话下。
那杨?次日就收到了消息,便哈哈大笑道:
“这小丫头有些意思,打死不按你的意思来,但又好像按了你的意思来,倔强得很。
“可惜了不是我的徒弟,竟叫这花灵调教坏了。”
杨童问:“那她这是什么意思?到时只怕天底下的人都来了。会不会有所影响?”
杨?道:“有什么影响?一群蝼蚁,来多少人都不会有影响,来越多越好。”
杨童道:“我总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透着一股邪性,就怕她临时反悔,又突然重启阵法。”
杨?笑道:“不会,她这样我反安心,量她不敢叫天下人来陪葬,武蘅也不会同意。
“去看你姑姑他们回来没,告诉她十五日一早上山。
“正好趁这些时日我好闭关休养身体,正也合我意。”杨童便答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