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空间并不大,东西基本可以说是没有,一串脚印从门口延伸至对面,最后消失在一部电梯中——没错,这居然是个电梯间,只不过这电梯并不是上楼的而是下楼的,此时它正停靠在-9楼。
这独特的设计说明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看来我不仅找到了柳然的下落,还有了意外的收获。
我试着按了按下行键,没一会儿电梯上来了,我走进去一看,里面总共显示十个楼层,和平常设置的数字不一样,这层楼并不是标记为1楼,而是0楼,然后是-1、-2……一直到-9楼。
也就是说对方把柳然带到了最底下,而那里极有可能就是发现那个陇明山文化遗址的地方,毕竟在地底装这样一部电梯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怎么看它也不可能是谈师兄他们这几天的成果。
我一边思索一边将电梯按到了-9楼,不管对方目的如何,既然我找到了柳然的下落就必须下去看看,很快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了跳动,等电梯门重新打开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一瞬间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害怕,毕竟能那么短时间控制住柳然,那人的身手一定不会太差,更何况我在明敌在暗,如果对方突然从外面冲进来袭击我,我估计只能认栽。
然而这份恐惧之中似乎又夹杂着几分紧张和兴奋,仿佛电梯外的世界对我有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就像梦中情人遥远而虚妄的呼唤。
我有意往角落里站了站才小心探头张望,然而外面什么也没有。
对,既没有人也没有东西,空荡荡、冷清清的一片,如同雨夜漆黑暗沉的天色,我攥紧了手中的雨伞,将手电筒往这诡秘空间的更深处照了照,终于有了发现。
跟我猜想的不一样,这里并不是什么发掘现场,而是一个极其宽敞的仓库,在仓库的另一边堆满一件件大小堪比集中箱的物品,因为被油毡布遮得严严实实,我暂时无法判断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我心里十分好奇,但考虑到柳然的安危我还是决定先在附近搜索一遍。
这无疑是个大工程,如果对方有心和我捉迷藏,估计我这辈子都找不到他们,因为这所谓的-9楼实在太大了,我甚至怀疑修建这里的人是不是把整个凤凰眼的地底都挖空了。
我在里面绕了很久始终没有所获,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集中箱”上,希望它们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然而等我费尽力气将其中体积较小的一件拆开看了看,却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这油毡布底下居然是块石头。
当然,这绝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首先它形状非常的规整,切面也很光滑,一看就经过人工悉心打磨,然后是它的造型,大致呈长方体但最宽的两面带有轻微的弧度,就像——
就像从一个无比庞大的圆圈上截取下来的一段,我被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如果眼前这巨石只是另一个整体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无论后者是什么,它的体量会不会太离谱了点?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又将旁边的油毡布打开一探究竟,里面仍是这样的石头,不过个头比刚刚那块还要大,然而不管它的体积再怎么大,也依旧只是块“残片”……
这让我不禁陷入了沉思,难道真有人将一个庞然巨物“肢解”后藏在这里,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惜眼前这些巨石无论是从体积还是数量上看都太过庞大,我想将它们拼接成一个整体无异于盲人摸象,最后只能作罢。
已有的这些线索似乎又把我带进了一条死胡同,就在我盘算着到底是继续搜寻柳然的踪迹还是独自下山求援的时候,一声清脆、熟悉的叮咚声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那是电梯到达本楼层的提示音。
我愣了愣,因为这里离我下来的位置非常远,难道这底下还有一部电梯,而就在刚刚有人从另一边下来了?意识到这一点,我小心翼翼地绕过去看了看,正好撞见电梯门打开,可我在暗处观察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人出来。
空的?
说实话,当时我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得出这个结论,因为怕对方发现我所选的藏身之处并不是正对电梯门,所以只能判断里面没有人出来,而无法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搞不好对方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所以心怀戒备躲在角落里没有现身。
我们没打照面,甚至素不相识,却心有灵犀地隔空对峙着,这场僵持以我逐渐失去耐心而告终,我决定过去看看,结果我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电梯门一阵颤动又缓缓关闭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然而已经晚了,一边的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开始跳动,而就在电梯门彻底关死的那一瞬间,我看到里面有只手飞快缩回了角落里。
里面的确有人!
这时我隐隐感觉到这绝非带走柳然的袭击者去而复返,相反的对方很有可能就是用她手机给我发短信的人,而这个人一定知道什么,我有些后悔刚刚的迟疑,匆匆按了按上行键。
眼见电梯最终停靠在了0楼,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对方有意避开我,恐怕这会儿已经溜之大吉。
不过等电梯重新降下来,我心里这点失落再次为好奇所替代,之前找车的时候我去附近摸过地形,根本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建筑物的痕迹,这部电梯最终会通向哪里呢?
好在很快我就有了答案,随着电梯门的开启,一个无比熟悉的房间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我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地面,那里有一串倒着通向门口的脚印,已经干了大半,而在那扇破旧的门板上我看到了一道明显的轧痕,那是雨伞强行撬开房门留下的痕迹。
不知不觉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没有心思再想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房间,这外面也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两边是同样眼熟的院子和楼房。
不,这样说或许有自欺欺人的嫌疑,这两部电梯连通的分明就是同一个地方!
但这怎么可能?哪怕传说中的“鬼打墙”是真的,我在查看那些“残片”的时候毫无所察地走了回头路,那也不至于把-9楼两头一空一满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搞混……
难道这所谓的研究中心是个独立的回形世界,从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穿越到了其他空间?
我任由自己的念头从灵异小说跳到玄幻小说,到最后仍不得不回归眼前,寻找最可能接近现实的真相:
也许这凤凰眼的地形比我看到的还要复杂,有人利用这点修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研究中心,在我搜寻柳然下落的这段时间里,他或者他们将第二个研究中心进行了伪造,让我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至于对方的目的,估计是打算借此吓走我们,就像之前他或者他们尽可能地避免我和当时脚步声的主人打照面一样。
偷走我车的人则想让我们留下来刺探什么,换句话说今昨这两场离奇的际遇甚至谈师兄的失踪都不过是他们博弈的结果,而双方的利益核心就是这两座研究中心下的秘密。
想到这里我渐渐冷静了下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事情就绝不会无迹可循……
我穿过楼前的走廊上了外楼二楼,那些房间我都仔细搜索过,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多了,就算对方大致进行了复制,也不可能百分百地还原。
然而事情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将那些似是而非的记忆片段剔除后把诸多足够清晰、可以用来佐证的细节进行了罗列并逐一对比,得出的结论却和之前的假设恰恰相反——所有的细节都能对得上。
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悖论,打个比方就是“两条平行线最终相交于一点”和“世界上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这两种近乎不可能的可能总有一个是真的。
悬而未决的焦灼感再次翻涌而上,一阵眩晕也悄然袭来,我连忙将目光投向窗外,见大雨已经停了,便想着去楼下的院子和平房里看看,说不定会有其他发现。
事实上我还是太乐观了,我在下面转了几圈,甚至从进来的角落原路翻墙出去也依旧毫无所获,眼前的一切真实得如同虚幻。
我站在大门口盯着墙上斑驳的金属挂牌看了许久,心里前所未有的的挫败和迷茫,好在最后我反应了过来,与其在这里执着地寻求一个答案,不如回到原来的地方破解真相,何必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说真的,哪怕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很佩服自己当时的单蠢,因为不到一分钟现实就给我当头一棒。
我用钥匙打开大门,穿过院子径直拐进最右边的电梯间,结果抬头一看,傻眼了,原本安装电梯的那面墙光秃秃一片,别说电梯门了连条缝隙都没有。
我不死心地在墙上摸索了几遍,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机关,那部给我带来诸多困扰的电梯就这样消失了,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也压根没有去过神秘莫测的-9楼。
回到走廊我感觉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眼前的眩晕也有愈演愈烈之势,我抬头看了看深邃的夜空,发现它越压越低、越压越低,最终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彻底倾塌了下来。
等我重新清醒过来,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之前居然晕倒了,我扶着雨伞站起身,第一反应是想去看看那部电梯有没有再次出现,然而就在本能地往对面一瞥的间隙间我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院门口赫然停着一辆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色suv——我的车居然又回来了。
那一刻我无暇他想,赶紧出了研究中心往车里一钻,正准备清点一下车上的物品有没有丢失,后座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我心有所感地回过头,恰巧撞见柳然抬起目光。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嘴角缓缓一勾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然后有点神经质地开口:“你也来了?”
我怀疑我的感冒又有加重的趋势,后背不由自主地攀上一股寒意……不对,这柳然的情况有点不对,我问她:“之前是谁袭击了你?”
她终于转了转眸子,似乎在用眼睛的余光观察车外,一边往毯子里缩一边喃喃自语:“有人。”
我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研究中心内死寂一片,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踪影,看来她已经恢复了“正常”,我甚至怀疑她刚刚如同恶魔附身的反应只是我的错觉。
然而给予我错觉的不单是她,重返车内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不仅穿越了空间还穿越了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前一个晚上,疲倦和困意席卷而来,我只来得及将车门反锁就陷入了晕厥般的沉睡。
我完全没有想到,如同提前设定好的剧情,我被同样卷土重来的暴雨再次惊醒,那种感觉糟糕透了,就像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正处于另一个噩梦之中。
好在柳然还在后座沉睡,我从后视镜收回目光,打算再眯一会儿,等四肢蔓延开来的酸软感稍稍消退就开车下山,虽然我不知道这条看上去和来时一模一样的路会将我们带向哪里。
如果这是一篇恐怖小说,我想等待我们的也许是更大的危机,但机会就在眼前我无法说服自己就此放弃,这样一想我也没有心思继续休息了,从储物箱翻出一盒感冒药吃了两片,然后将车启动缓缓朝山下驶去。
说实话一路上我做了各种各样的预设,没想到最后居然非常顺利地开回了我之前出发的小镇,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或者说我潜意识里认为这原本应该是两条截然不同的下山路线,现在重新回到凤水镇反而显得有些不科学。
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无法解释的事,我怀疑在我晕过去的那段时间有人将我送回到了第一个研究中心,虽然我不知道他或者他们这么做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不过我实在没有精力去想这些问题,先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了,毕竟疲劳驾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离开了虎头岭,柳然的情况倒是好多了,这会儿睡得正香,我没有打扰她,打算把手机开机看看能不能联系上老于,这边的情况这么复杂,实在没有再瞒着他的必要。
结果我伸手一摸,立马愣住了,兜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之前那串钥匙。
这就奇怪了,途中我只在出虎头岭时下车加了一次油,就算当时我急着赶路也不可能连手机掉了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是它在我们下山之前就已经被人拿走了。
这似乎佐证了我刚刚的推测,可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拿走方遂宁的手机,难道里面也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