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熙走了过来,问老妪。
“你们这儿的官儿叫什么?”
老妪一脸茫然地看着唐熙,问陶善文:“这孩子怎么这么凶啊?”
陶善文:“她一个老百姓,能知道知府是谁?”
唐熙听言,也不说话,提着剑转身便走。
陶善文急忙赶上去,一把扯住他。
“站住!你干什么去?”
“和你没关系。”
“你去把那个知府杀了,是不是?”
“知道还问。”
一言不合就杀人,什么孩子这是......
还说是自己培养的呢,培养的啥啊......
陶善文对萧牧有些无语。
看着一脸杀气的唐熙,陶善文知道不能任由他乱来。
“知府衙门那么多兵呢,你自己去?”
“禁军统领我都不放在眼里,会怕那群杂碎?”
一米八七的大个儿,走路恨不能飞起来,想想也是。
“好好好,你去吧,杀了那群狗官,替天行道,江北那么多官员,你都去杀了,岂不省事?到时候出了事,反正有礼亲王呢,你去当英雄好汉,让礼亲王顶缸就是了。”
说着,陶善文挥袖便走。
唐熙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拉着陶善文的袖子。
“那......那我听你的,你说吧。”
到底是个孩子。
陶善文温和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你心里恨这群狗官,我心里也恨,但咱们出来办事,小心些总是不错的,你觉得呢?”
唐熙点了点头。
“皇上调我为御史,就是为了让我来监督江北的民生,渡城这个样子,我不会不管的,咱们且再看看城里的情况,然后我再上奏朝廷,让朝廷治他们的罪,如何?”
“朝廷会管吗?”
“不管也要让他们管!咱们背后有礼亲王呢,还有这亿万黎民呢,不必害怕,走吧。”
“好。”
唐熙脸上的阴云终于消散,素来对陶善文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温度,跟着他向前走去。
城里处处透着死寂的气息,无数的店倒闭,连个吃饭的地方也找不到。
二人在城里逛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还开张的酒馆,看门面装修,应该是个老字号,而且主顾都是达官贵人,靠着这些老主顾,还不至于关门大吉。
许是好久没来过新客,二人受到了店家热情的招待。
“二位打尖儿还是住店?”
“打尖儿,炒两个招牌菜来。”
“好嘞!您就请好吧您!”
二人落座,紧跟着两个员外打扮的人进来,在陶善文身后的桌子前坐下。
“堂倌儿!尖椒牛柳,松花小肚,其余的老样子!”
显然二位是这里的常客。
看见陶善文和唐熙这两个外地人,二人暗中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继续说他们的话。
“听说了没,北边儿定风原那边儿,又闹起马匪来啦!”
“怎么说?都消停了好几年了,怎么又闹起来了?”
“哎呦,那两年是谁管着,现在是谁管着?那两年窦大人可是当真格儿剿匪,那群马匪见了听了窦大人的名号,那可是闻风丧胆啊!现在窦大人走了,他们自然肆无忌惮了。”
“说起来,窦大人当真算是个好官了,自从他上任,江北也太平了,你看看现在......唉!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家后面,天天几百个乞丐在那里呢,赶都赶不走!”
“你那还算轻的,你没听说,老金家都被那群乞丐抢了!”
“抢了?”
“挡不住啊,都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把门都撞烂了,一窝蜂地闯进去,粮食,鸡鸭鱼鹅,只要能吃地,能抢的都抢,把老金一家子吓的,躲在床底下头都不敢伸出来,哎呦,最后连桌子椅子都搬空啦!”
“官府的没管?”
“管?管个屁!哦,最后出面了,那群流民把抢的东西都搬出来的时候,被那群当差的赶走了,抢的东西,又到他们手里去了。”
“他奶奶的。”
“这里可真的活不下去了。哎,我说,我都在外省打点好了,过两天我就搬走,你也快准备准备吧!”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二人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低着头倒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再也没有说话。
突然走过来两个杂役打扮的男子,走到二人桌前。
“哎,没叫你们啊,走吧。”
二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怎么回事儿,啊?让你们走!”
啪!
二人突然把藏在身后的镣铐扔在桌上。
两位员外立时就明白了,吓得面如土灰。
碰上暗探了......
“听说,您二位对官府挺有意见?”
“我......我们没有,我们是......”
“有什么话,到官府说去吧!走!”
二人不由分说,给两个员外戴上镣铐,拉走了。
一切都被陶善文和唐熙听在耳里,看在眼里。
触目惊心。
两个员外被拉走之后,一个蓬头垢面的瞎老太太,拄着拐杖,被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搀扶着进来。
“诸位爷,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小二急忙跑出去,把祖孙两个拦在门外。
“去去去!做生意呢,这儿不是你们待的地方!”
老太太央求道:“爷,行行好吧,赏个别人吃剩的馒头吃吧......”
“去!哪有吃剩的,自己还不够吃的呢!”
“小二!”
屋内陶善文叫道。
小二急忙跑进去。
“爷,您有什么吩咐?”
“请她们祖孙两个进来,把这桌菜,照样炒给她们吃,饭钱我出。”
“这......”
“快去,掌柜的要是责怪,让他找我。”
“不是那个意思。爷,您心善,是活菩萨,但小的多嘴一句,这年头啊,好人难当!”
说着,小二转身让她们祖孙两个进来。
老太太眼睛虽然看不见了,耳朵却很灵光,陶善文说的话她全听见了,进了店之后,就要给他磕头。
陶善文:“快快快,小丫头,扶你祖母坐下。老人家,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垫垫肚子吧。”
“谢过大爷了,谢过大爷了!”
老太太呜咽道。
“老太太,您家之前是干什么的?您儿子女儿呢?”
老太太长叹一声。
“之前咱们也就是小老百姓,本本分分干农活,也没出什么事儿......可就进了去年腊月,日子突然就过不下去了,官府没完没了地让交税,不交税就抓人去做徭役。我儿子没钱交税,被他们抓了去当壮丁,给前线送军需,结果......结果到现在也没回来,八成是死在乱军中了......”
老太太说不出话来了,仰天痛哭。
小丫头没了爹爹,也嚎啕大哭。
陶善文再也受不了了,拼命夹着眼泪,起身离开了客栈。
唐熙急忙跟了出去。
陶善文正躲在墙角偷偷苦。
唐熙轻轻拍了拍他。
“你怎么了?”
“这是什么日子啊......”
陶善文抽搐着嘴角,呜咽道。
“偌大的江北,竟无百姓立足之地......为政者失德,百姓何辜哉!我决定了,善之,我已经要把江北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全都铲除!”
他眸中闪着坚毅的光,一脸坚决。
唐熙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年轻人温热的手向他传递出无穷的力量。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