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太子东宫。
“好!好!好啊!”
得知萧牧已经溺亡黄河之中,太子激动的的几乎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心里堵了多年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一旁坐着的容郡王萧灼也露出得意的表情。
太子拉住他的手,眼中写满了激动。
“兄弟,多亏你出了好计谋,你放心,本宫改日就命令礼部,让他们奏请封你为亲王。”
“多谢殿下。”
“眼下除去这么个大患,咱们就能够放手去办江北的事了。”
“这件事若真的能够办成,只怕父皇的皇位也坐不长久了。”
“正是为此。”
太子叹道。
“自华亲王之死,礼亲王陷害到本宫身上,父皇与我,日渐离心,只怕早就有废了本宫的心思了……将来老六回来,只怕……”
一口气堵在太子胸口,悲愤交加,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拳重重地砸向桌子。
“太子!太子!萧继!你给我滚出来!萧继!”
书房外一片嘈杂,好像是武亲王萧信在叫嚷。
太子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森,道:“好啊,来找本宫索命来了!”
萧灼:“臣弟替您应付走吧?”
太子冷笑道:“你还不知道他?脾气上来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皱皱眉头,你应付不了,本宫亲自见他!”
……
书房外会客的一个小厅内,武亲王穿着孝服,满眼通红,哭花了脸,就要往书房里冲,被几个太监给死死拉扯住。
武亲王脾气上来,挥起一掌啪的一声拍过去,登时就拍死了一个太监,其他太监吓得面如土灰,谁也不敢拦,任由他往里头闯。
“萧继!我知道你在这儿,你给我滚出来!”
“是五弟吗?”
珠帘后突然传来太子的呜咽声。
珠帘掀开,只见太子被容郡王搀扶着,哭哭啼啼,缓缓走了出来。
武亲王一怔,竟没反应过来。
太子走一步落一个眼泪,拉着武亲王的手。
“兄弟,三郎他……”
太子一个哽咽,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他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容郡王,容郡王接着煽动起厅内所有人陪着太子一起大哭起来。
倒让武亲王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了。
“少他妈装了!”
武亲王一声怒吼,谁也不敢哭了。
太子一脸不解,委屈巴巴地看着武亲王。
“五弟,你这是何意?”
“何意?”
武亲王满眼都是哭红的血丝,杀气腾腾的眼神恨不能现在就把太子给千刀万剐。
他咬着牙,跺脚道:“我来找你偿命!我哥哥多谨慎的人,怎么会坐失修的船?断然是你害的!是你让人害了我哥!”
他一把扯住太子的衣领,挥起拳头重重朝太子砸去。
太子闭上眼睛,拳头却迟迟没有落到他身上。
“老四!你干什么!”
原来是容郡王替他挡了一拳。
容郡王正色道:“你干什么!你先是咆哮东宫,对太子不敬,现在又诬陷太子,甚至想动粗!桩桩件件,足以将你囚禁在宗人府中!来人!将武亲王拉下了!”
“谁敢!”
殿外进来的武士被武亲王给吓住了。
“你们怕什么,这里是太子的地方!给我拉下去!”
看着容郡王敢公然跟自己叫板,眼中杀气腾腾,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和儒雅,武亲王一阵恍惚。
这还是之前那个容郡王嘛……
几个侍卫上前扯住武亲王,被武亲王一把挣开。
“本王自己会走!”
武亲王无比愤恨的眼神看着太子,冷冷一笑。
“囚禁了也好……哥哥走了,与你们这群人多待一日我也觉得恶心。可我告诉你,萧继,你以为杀了我哥你就能稳坐太子之位?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举头三尺有神明,萧继你干了多少亏心事?你早晚要遭天谴的!”
太子眸色深邃,深似幽泉,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武亲王。
武亲王又朝容郡王冷笑道:“还有你,走狗。”
他朝二人留下鄙夷的眼神,甩袖而去。
……
宗人府自上次失火,还没有修葺好,只好将武亲王暂时囚禁在潮生寺。
此时已经入夏,武亲王安置在潮生寺后,便躺在廊下的躺椅上睡觉,土墙外面的林子里,没完没了的知了声吵的人心里烦躁不堪。
武亲王辗转反侧,被这些知了吵得实在睡不着,加上心里思念萧牧,心里悲愤交集,更是如同炸药一般,噌的一声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来人!来人!”
一个扫地的小和尚急忙跑了过来。
“爷您有何吩咐?”
“去,把外面的林子给我一把火烧了!”
小和尚面泛难色:“爷……这可使不得啊……”
武亲王听言,勃然大怒,挥起拳头就要打小和尚。
小和尚吓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眼里泛着泪光。
武亲王又于心不忍了,白了他一眼。
“哆哆嗦嗦,瞧你那窝囊样子……快走!别让本王心烦。”
“是……”
小和尚飞快地跑出去了。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这才被关了多久,咱们的武亲王就受不住啦?”
武亲王正火大呢,突然听到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猛一回头,竟然是七爷萧业正抱着膀子看着自己!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是萧业无疑,心里又惊又喜。
“老七!你怎么在这儿?”
“我都关在这里个把月了,你才知道?”
“我只知道宗人府失火之后你就被调离监禁了,却不知你被关在了这里。”
萧业走到他身边坐下。
“如今我没有爵位,没有盛宠,没有势力,废人一个,他们才懒得监禁我,左不过我不出寺院的门,他们也随我的便。说说你吧,你怎么也进来啦?”
武亲王长叹一声,便将孙河报丧,自己找太子兴师问罪,被太子囚禁在此的事全说了一遍。
萧业听言,哈哈大笑。
武亲王有些不悦:“老七,你笑什么。”
萧业叹道:“我笑三哥啊,当真是为了你操碎了心呦。”
“这话怎么说?”
“连你都能想到太子会在黄河渡口那儿动手脚,三哥会想不到?”
武亲王这才反应过来。
“这么说,我哥没死?!哎呀……哎呀!”
他一激动,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着武亲王竟捂着脸哭了起来,萧业心里竟猛的一颤,一阵恍惚,一种无比陌生的情感狠狠地戳痛了他的心。
让他无比羡慕。
要是今日死的是他,会有人这样为他哭吗?
武亲王擦了擦眼泪,可泪水还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往下掉,果然喜极而泣,是人无法控制的。
他叹了口气,似是将堵在胸口的愤懑全都吐出来了,整个人立时间便看上去神清气爽。
“失态啦……可是,可是我想不明白我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萧业眸色深邃,神情严肃。
“引蛇出洞。”
“引太子?”
萧业点了点头。
“有些事你不能知道,知道了就会引火烧身,但你必须要知道一件事,天下……就要大乱了……”
武亲王一惊,却听得一头雾水。
“我说老七,你怎么跟我哥一样,说话露一半儿藏一半儿,分明打量我听不懂嘛。”
“好好好,我说的明白些。”
萧业呵呵笑道。
“江北的人事调动,你是知道的。”
“知道。”
“从这次调动开始,江北早晚要大乱,这是谁也拦不住的,搞不好这把火就会一股脑烧到汴京,到时候谁也逃不出去。
三哥就是预料到了这一点,他借着出使北疆的事,逃出去了,把你留在京城,难免会遭到太子的迫害。”
武亲王听懂了。
“所以,三哥故意诈死,他知道我会去找太子算账,然后太子必然会把我软禁在这里。”
“不错,虽然这夺了你的兵权,看似是在害你,其实是在保你。万一将来太子真的按耐不住,准备夺兵权逼宫,第一把刀就会砍向你这个九门提督,太子心机深沉,华亲王何等权势,都被他给害到那样的田地,你光明磊落之人,如何能招架太子那样的阴险小人?所以我说啊,三哥为你这个亲弟弟,操碎了心啊。”
武亲王听言,鼻头一酸,哽咽道:“哥哥对我,当真是没话说的,可我却事事帮不上他……”
“你现在平安无事,就是帮了他大忙了!将来保驾护航,三哥还是要靠你啊……”
武亲王怔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适合朝局,将来哥哥真的登基,他只安安稳稳地,不给他添乱就好了。
真让他做那匡正辅佐的贤臣,他心里没有底。
萧业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疑虑,呵呵笑道:“你先不用想以后的事,且陪着兄弟我在这里静几年心,啊。”
“几年?你还真打算我在这里长住啊。”
“怎么,你我兄弟三年不见了,我连个说话儿的也没有,你陪陪我怎么了?”
武亲王叹道:“说实在的,你刚被囚禁的时候,我和三哥都曾写了折子保你的,但李先生不让我们保,说那样反而会害了你。”
“李回轩啊?”
“对。”
“他说的不错,皇上最恨有朋党,搞不好还要问你们一个连坐之罪呢……”
萧业神色凄惨,苦笑道。
武亲王:“可我兵权被夺了,那不就被太子夺去了?”
萧业听言,也不敢打包票,想了一会儿,问道:“是谁来报丧的?”
“保国公孙也的儿子,孙河。”
“那不必忧虑了。”
萧业笑道。
“九门提督非孙河莫属。”
“为什么啊?”
“首先,兵权皇上是一定不会给太子的,其次,当年皇上与北燕打仗,中了埋伏,是孙也与皇上换了战马,盔甲,引走了敌军,皇上才得以死里逃生的。孙也孤身大战三十多个燕国大将,最后死无全尸。孙家世代忠良,兵权交给孙河,皇上放心。”
武亲王听言,自然也放心不疑。
“只是哥哥那儿,也不知怎么样了。”
“三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一路顺遂的。”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