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董宅离开后,回到总督府,一路上萧牧没有说过一句话。
萧信忍不住问道:“哥,不是正聊的好好的么,你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萧牧叹了口气。
“愁啊,愁完一个,又来一个。”
书房内,萧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兰花发呆。
“这兰花是你修剪的?”
“是啊。”
萧信走过来,笑道。
“你不是让我学着让自己静下心来嘛,闲来无事就摆弄起这些花草来了,心里确实能够宁静许多。你看,修剪的如何?”
萧牧连连点头。
“挺好的。果然还是要出来的,这才几个月,就大变样了。”
萧信在桌子对面坐下,掰了个橘子。
“哥,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你来三秦,不是为了给父皇凑银子吧?”
萧牧冷冷一笑。
“八百万呐,谁敢凑齐?太子阴我,把我弄到这里来,让我进退两难,凑齐银子,父皇忌惮,我没好果子吃;凑不齐银子,更是死路一条,干脆,不凑了。我要让父皇自己断了修园子这个念头。”
“你这不就是打算和父皇叫板嘛。”
萧牧长叹一声。
“不叫版怎么办呢,已经走到这一步,哪有什么退路可走......”
“你哪有和父皇叫板的资本,他可是皇上。”
“这就是我来三秦的目的。如果三秦能够为我掌控,就能够威慑到汴京,江北还有窦廷熹,西北东南,内外威慑,将来如果真的要遭逢大变故,我也有资本与之一战。”
萧信脸色有些苍白。
“哥,你不会有了弑君的念头了吧......”
萧牧忽一抬眸,无比阴森的目光吓得萧信打了一个哆嗦。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我是为了你好,你要真想篡权夺位,千秋万代,那些唾沫星子淹也能够淹死你。”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这样......你放心,我一定会名正言顺取得皇位的。”
萧信没有说话,他心里相信自己的哥哥不是篡权夺位的人,他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自保而已。他也清楚,君父昏聩,太子阴险伪善,皆非可以让江山千秋万代之主。
他相信哥哥可以成为一代明君。
“所以你接下来怎么做?”
“从董老家出来,我想了一路,董老的那句话说的很对,三秦文武分裂,归根到底其实就是李,陈两大家族都想在三秦称雄。这两大家族,唯有让他们自己从瓤里烂起来,咱们才能够从外面杀进去。”
“从里面烂起来?”
“没错。董州虽然说是文武制衡,但其实还是文官要压武官一头。因此,我们要先笼络武官一派,这样军权才能够真的为我们调动。你早晚是要从三秦调走的,如今你在这里,他们听你的话,调走了呢?那就难说了。因此对于李家,我们要拢,而且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毕竟他们手里有兵马。
至于文官,要打压,要分化他们的势力,比如那个王宁川和陈家,其实再怎么亲切,也逃不过他是外姓人,还是外地人的事实,一个外地人在他们陈家呼风唤雨,陈狩不觉得怎么样,陈家其他人能咽的下这口气嘛?谁不想当一家之长呢?让他们自相残杀,咱们推波助澜,这就又倒了一路。
倒了这一路,再调拨枪头,去对付那些武将,可用者留之,不可用者弃之。”
萧牧目光深邃而坚毅。
“我一定要让三秦变得铁桶一般,为我所用。如今接着凑钱的事情,正好让我放手去做这件事,再从三秦点起一把火,一路烧到汴京,逼父皇打消修园子的念头!”
他越说越激动,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
朝廷要修万盛园,向官员借钱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三秦。
不用说别的地方,单单长安城,一夜之间,就多了许多简朴到极致的官员。
出行靠的是牛车,但大多数还是步行。吃的是粗茶淡饭,走在街上,甚至还能看到有些官员竟然在吃路边的早餐摊子。
为了不借银子,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来装穷。
甚至还有官员当街变卖家当。
一大清早,就有巡察司的长官一路小跑到知府衙门去找知府,知府在巡抚府,又跑到巡抚府,巡抚也不在,只能跑到了总督府。
这下人都在了。
长安知府于间,三秦巡抚王宁川,三秦总督武亲王萧信,钦差皇亲王萧牧都在这里。
长官急忙汇报给所有人。
三明桥两个主事打了起来,一个主事被另一个给推到桥下,溺死了。
本来两个主事打架,完全可以交给知府处理,但现在已经闹出了人命,事情就大了。
萧牧大怒:“堂堂朝廷官员,怎么会在外面打起来!”
“好像是抢什么摊位......”
“摊位?又不做买卖,抢什么摊位!”
“回皇亲王的话,这事儿卑职实在不清楚,这几日确实好多官员日子都拮据了起来,变卖家当的数不胜数。”
“之前没有这种情况?”
“回皇亲王的话,也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很少。”
萧牧一听,自然也就明白了。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冷冷一笑。
“这是怕本王找他们借钱,故意哭穷啊!那两个官员是谁?”
“是布政司的两个主事,一个叫陈兵,一个叫沈周。”
“立刻传令布政使安大人,属下官员闹事,让他管好自己的属下,不只是他!将来哪个司再闹了事,本王先责令他们的最高长官!把按察司的董大人叫来!”
王宁川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卑职的不是。”
萧牧故意问道:“这件事和王大人有什么关系?”
“那个陈兵,是卑职妻家的一位叔叔,家里素来贫寒,卑职也一直没有关照,想来他手头拮据,不得已才变卖家产。”
“不会吧?”
萧牧佯装诧异,笑道。
“据本王所知,陈家在三秦是大姓啊,怎么还会清贫如此?”
王宁川呵呵笑道。
“不过是外人吹捧罢了,哪有什么大姓小姓之说,不过是人口多了些。”
他这样刻意掩盖,反而成了欲盖弥彰。
萧牧目光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微微一笑。
这是作戏给自己看呐。
陈家当真是了不得了,还敢连自己也给算计了!
让自己惩处那些装穷的官员,把自己和李桂芳推到前面做恶人,他们躲在后面做好人!
没门!
他温和一笑。
“王大人,陈老高寿了?”
“七十三岁。”
“也是朝廷的元老了,早就该去拜见的。借钱的事,陈家无比要支持朝廷啊......”
“殿下如此看重陈家,卑职在这里谢过殿下了。”
董州进来了,行礼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