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卿选择辅佐萧牧之后,对外便告病辞去了官职,其实一直在萧牧身后为他出谋划策。
虽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但谁敢议论皇亲王呢?大家也都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其实更多的还是羡慕宋长卿的命好,能够攀上皇亲王这根高枝。
......
董州的差事是越来越难干了。
王宁川把搜刮民财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他,他凑不齐钱没办法交差,要想凑钱,就必须要搜刮民脂民膏。
他干不了。
他本来就是个火爆性子,王宁川让他吃了一个哑巴亏,他越想越气,干脆也学他,撂挑子不敢算了。
想到这里,他穿好官服,直奔总督府去。
“殿下!殿下!”
萧信刚从大堂里走了出来,迎面撞见董州气呼呼地闯了进来。
“董老?”
董州见是武亲王,便径直走过去。
“殿下,老臣今日是特地来辞官的。”
“辞官?怎么啦?”
“这差事没法干!王宁川怎么病的这么是时候!到底是他真病了,还是他不想干了?”
萧信陪笑道:“你瞧你这话说的,给朝廷办事,他还敢不干?”
董州冷笑道。
“要是不是给朝廷办事,他还不装病呢!”
“不会吧?”
萧信笑道。
“董老消消气,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皇亲王在书房呢。”
董州气呼呼地,跟着萧信往书房走去。
......
书房内。
萧牧正在和宋长卿说话,萧信推门进来,后面跟着董州。
萧牧惊道:“董老怎么来了?”
董州走到萧牧面前,话还没说,一把老骨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把萧牧吓了一跳。
“董老,你这是......”
“殿下要还把老臣当个人看,就请听老臣一句话!不然,老臣今日就跪死在这里!”
“哎呀,董老这是说哪里话?快快请起!”
宋长卿起身把董州扶了起来,董州锐利的目光在宋长卿身上上下打量着。
“你这后生倒有些眼熟。”
萧牧:“这位是之前的锦江知府,现在抱病辞职了。”
董州听言,自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没多说。
萧牧请董州坐下,问道。
“董老,到底是什么事让您急成这个样子?”
董州叹道:“老臣为殿下筹谋,殿下眼下当务之急,目光应该放在朝廷,而不是三秦的百姓啊。三秦终有财尽之时,可皇上贪心何有厌烦之时呢?殿下只知道想办法敛财以供皇上所需,殊不知一旦激起民变,后患无穷啊。”
萧牧叹道:“董老所言,本王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王宁川抱病,本王的计划一下子就被打乱了。”
他目光黯淡,起身站在窗前。
“原本想借陈家这个引子,一把火点到汴京,可现在火引子都断了,只能再找别的办法了......”
宋长卿站了起来。
“殿下,卑职有一办法。”
“什么办法?”
其实萧牧自始至终都想错了一件事情。
在他看来,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凑银子修万盛园是外,文武分裂是内,他一心想要先让三秦境内文武皆为他掌控,再对抗皇上。
可他忘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且不说萧牧在这里没有基础,短时间内很难让人宾服。如果三秦真的大洗牌,换的必然都是萧牧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时候再公然抵抗庆熙帝,就是坐实了萧牧结交朋党。
而现在抵抗庆熙帝,其一萧牧从来没有来过三秦,没有任何基础,就是背上朋党的嫌疑,也难以坐实。其二三秦百姓苦赋税甚矣,实在再经不起折腾了,萧牧现在抵抗庆熙帝,应天顺人。其三,萧牧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正好可以树立威信,接下来才能够排除异己,整肃三秦。
很显然,萧牧没看出来,宋长卿看出来了。
“这件事......只怕还要牺牲董大人,另外,殿下汴京可有能用的人么?”
萧牧想了想:“内阁的姚望秋,李春芳都可以用。”
董州:“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宋长卿:“董大人眼下兼任巡抚之职,可以上密折给皇上,劝谏他不要劳民伤财,倘若皇上能够听劝,自然万事大吉,要是不听劝,雷霆震怒,殿下可以让内阁两位大人出面保下董州。为了一个园子,皇上总不能接连惩处两位大学士。”
萧牧:“倘若再有变故,本王也会出面保下董老。”
“不,殿下这张牌,一定要留到最后用。您必须要表现出您与皇上站在一队,三秦发生的一切您都是迫不得已。董老推上去,不管用,那就推内阁的阁臣,阁臣不管用,还有武亲王......”
萧牧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宋长卿,没有说话。
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的垫脚石啊......
可没办法,他把人家请了来,是让他辅佐自己夺嫡的,人家可没有义务照顾他的心情。
主意人家出了,爱用不用!
董州竟然毫无异议。
“就这样办!咱们齐心协力,不怕皇上不回心转意!”
他尽然表现得比谁都激动。
“想我董某做了一辈子的官了,没为朝廷添尺寸之功,如今半截黄土了,也让我这老头子,为咱大周的江山尽些心力吧,将来史书上,好歹也有我董州的一笔,也算是没白活一世啦!”
萧牧鼻头一酸,心里更难受了。
萧信也道:“我也没有异议!早就该这样了!哥,你放心,皇上要杀董老,我就上折子保董老,绝对不会把你掺和进来。宋先生说的对,你这张牌一定要留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才能用。”
萧牧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马上就要开的银杏。
他心里十分难受。
这么多人前赴后继,他又岂能不知道其实都是为了他一人而已。
他们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将来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太平江山。
他感恩,更多的是愧疚。
他觉得自己现在还不配这么多人的期望。
见到了民生疾苦,他越来越想改变大周的现状,就越来越想得到那个皇位,同时对那个皇位也越来越畏惧。
他越来越清楚那个位置要担当的责任有多重。
如果踏上夺嫡之路,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私心,那么现在,更多的却是一些他也说不清楚的东西。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为君之道,他正在一点一点地参透。
称皇者,何为?
他快要明白了。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