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大乱
秦氏的悲惨经历没有惊动官府,却惊动了底层无数的百姓。
大家都是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今日倒霉的是祁家,以后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
官府的无作为让麒麟城所有的百姓对官府彻底失望。唇齿相依,心心相惜,谁都怕自己会步入祁家的后尘,因此竟然空前团结,在简春来煽动的一干读书人的带领下,扶老携幼相随,齐刷刷在巡抚衙门前,总督府衙门前,长跪不起,一定要官府将恶贼绳之以法,还祁家老小一个公道。
这下官府想不被惊动都不可能了。
不仅仅是因为民愤,而是事情再不解决,江北的一项很大的收入就会被断送。
窦廷熹平息省内土匪之后,便请旨开通了海外商路,开设了大周丝绸经贸局,江北的丝绸大户们与官府同为股东,一些小丝绸商呢,便给官府供应丝绸,官府帮他们卖,与他们分割利润。
这确实卓有成效,给江北带来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如今群情激愤,要是那些丝绸商撤股,或者不肯供应丝绸,岂不是就把这条财路给断了?
出于这个原因,巡抚武建宁亲自出面,惩处了黄龙和他的舅舅,原本以为就此平息了民愤,但就在事情马上就要解决的时候,性质变了。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谣言,惹得麒麟城所有丝绸商都拒绝再供给丝绸经贸局丝绸,一些丝绸大户甚至已经准备撤股。
最令窦廷熹和武建宁害怕的事还是来了......
尘封了五年的惨案,终于被人给捅出来了。
五年前,官府抄了全江北几十万丝绸大户的家,让几十万百姓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原来是经过了当朝皇帝的默许,用来与南齐叛军求和!
朝廷地方,君王大臣,上下一心,凌虐百姓!
再也没人可以忍受了。
一夜之间,江北各地动乱四起,竟有十几个县不敌起义大军,全部沦陷,麒麟城所有丝绸商全部撤资,转而去供应南方的沈方云北上。丝绸经贸局堆着的供应外国的账单,一摞接着一摞,丝绸没人去织。
没有原料,没有资金,没有织工,怎么织?
截止到次日深夜,已经有几十个县,数个郡府被起义军攻陷。起义军甚至与南方的沈方云联合,准备里应外合,攻占整个江北。
江北,真的乱了。
窦廷熹坐在总督府大堂整整一日,头发彻底花白。
“上折子吧......”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
汴京接连下了几日的暴雪,天也阴沉着,充满了压迫感。
窦廷熹的奏章宛如晴天霹雳,将萧牧苦心稳定下来的朝堂给劈成了碎片。
所有人都慌了,连江北都乱了,国将危矣!
皇帝坑害几十万百姓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周,好在三秦,河西等军事重镇有萧信和陈德忠顶着,没有出大乱子,其他的省份由于舆论控制及时,发生的动乱很快就被官府给控制住,没有像江北一般,眼见得就要被起义军给颠覆。
“反了!”
现在的庆熙帝,彻底身败名裂了,骂他的奏折一封接着一封,上一个庆熙帝杀一个,杀一个接着就又上一个,短短三日,已经有十三名大臣被枭首示众,七名大臣被夷灭九族......
真的乱了,真的乱了!
萧牧跪在玄清宫,整整跪了一日,庆熙帝就是不让他起来,甚至让他跪在风雪中,直到萧牧被冻晕过去,他才肯罢休。
“查!给朕查!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忤逆朕!”
内阁首辅董仪和,冒死觐见,劝说庆熙帝现在当务之急是趁江北叛军尚未成气候,赶紧灭了叛军。
“对!杀了!把他们全杀了!一个也不能留!”
庆熙帝表情无比狰狞。
“传旨!传旨!即刻派兵征剿叛军,叛军将领,全都诛灭九族!不!十族!十族!让宁亲王,加紧巩固收复的土地,沈方云必然乘机北上,少一座城池朕拿他是问!”
他紧紧凭着仅存的一丝理智,下了政令。
董仪和领命,赶紧跑出大殿,仍旧惊魂未定,一双老腿早就被吓得不会走路,在殿外摔了一个狗啃泥。
大殿内一片死寂,到处都充斥着皇帝的震怒,王总和夏寿打着哆嗦,被庆熙帝的愤怒给压迫地喘不过气来。
三十六年了!庆熙帝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短短几天,汴京城竟被满朝忠良的鲜血给染尽了......
庆熙帝脸色苍白,额头上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层吸汗,脖颈处的青筋仍旧暴突着,难以退去。
他疲惫地抓着龙椅的扶手,才不至于让自己瘫软在地上。
他努力地恢复着冷静,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他现在最怕的,是萧牧会趁着这个机会来逼宫......
他害怕,害怕失去唯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东西,害怕一旦失去的权力,自己将沦落到猪狗不如的下场。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斗垮了多少人,多少人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但面临现在这个状况,他竟然彻底地束手无策。
难道自己的皇位,真的做到头了么......
急火攻心,庆熙帝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晕死在龙椅上......
“皇上!”
“皇上晕倒了!”
“快请太医啊!”
场面一片混乱。
......
太子东宫。
太子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廊下发呆。
陈方跑了进来。
“爷!爷!江北乱了!”
“什么!”
太子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恐又惊喜的眼神,看着陈方。
“果真么!”
“千真万确,皇亲王去请皇上息怒,皇上就是不见他,让他在雪地里跪着,如今已经活活冻晕过去了!但......”
“但是什么?”
“但听说,皇上也被气晕过去了......都说可能......”
太子听言,眸色一沉,竟然笑了出来。
“气晕的好,气晕的好啊!陈方,咱们时来运转的机会,终于到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收敛起无比激动的表情,鼻子揉了揉,眼底便已经泛出了泪花。
“快,随本宫去玄清宫看看父皇怎么样了。”
陈方面泛难色。
“爷,您还被囚禁呢。”
“皇上都快不行了,宫里谁说话才管用?”
陈方恍然大悟,赶紧随着太子往外面跑去。
果然不出太子所料,皇帝被气晕,都说已经快不行了,皇亲王又生死未卜,眼下说话管用的,还是自己这个太子。
此时再也没人敢和这位目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闹别扭,因此太子几乎没有遭到任何守军的阻拦,直奔玄清宫而去。
两个守军目送着太子离开,窃窃私语
“哎,咱们就这样放走太子,行不行啊......”
“你没看见太子哭成什么样子了,咱们也不能真的一点儿人情也不讲啊......”
“也是,皇上都那样了,皇亲王听说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日,他身子骨本来就弱,只怕也不行了,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可不就是太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