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九回 染病毒总管失味觉
开河总管麻叔谋得病了,又发烧,又浑身疼痛啊,差一点这条命就扔在开河现场。好不容易被那些医生给抢救过来了,折折腾腾的十多天呢。等烧也退了,身上也不疼了,唯独留下一个后遗症。什么后遗症呢?失去了嗅觉!闻什么味儿都闻着臭烘烘的,没有了它本来的味道了。无论是闻水果还是闻花香,都闻不见了,都是一种腐尸的味道。
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很有可能是麻叔谋掘那大金仙的坟,把大金仙嘴里所含的那玉琀给拿出来了,往外一拔,“噗!”不由打大金仙的尸首里往外喷了一股绿烟儿吗?那股绿烟儿指不定里面有什么东西呢?或许是某种细菌,或许是某种霉菌,或许是某种真菌,再或许是某种病毒。总之,那里头挺不干净。您想想,那死人在墓子里埋了八百年了,肚子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可能是上古时期的某种病毒,也可能大金仙就是得这种病毒死的。结果,这种病毒被封在墓子当中那么多年。麻叔谋贪财,一拔人家的玉琀,全喷在脸上了,他浓浓地吸了一口,然后就被这种病毒或病菌或真菌给感染了,又发烧又体痛。您看,很多病毒在感染之后都会出现这种情况。结果治好了,但是把嗅觉给麻叔谋破坏了。说:“有病毒破坏嗅觉的吗?”有啊。世界上很多病毒都会攻击人的嗅觉、攻击人的味觉。您比方说二十一世纪初流行世界的新冠病毒,那不就攻击人的嗅觉和味觉吗?被感染之后,吃什么都没味儿了,闻什么都不香了。当然了,新冠病毒患者通过治疗好了,人家的味觉、嗅觉逐渐就恢复了。麻叔谋所感染的这种病毒或这种细菌、真菌,治疗好了,嘿,嗅觉消失,味觉减弱,就留下这么一个后遗症。
开始,麻叔谋没觉得怎样,因为有时候得感冒,这感冒好了,还三天没味儿呢。但是,那不止三天呢。四天、五天、六天……一晃十多天,仍然是闻不到什么味儿,或者说闻什么东西都臭烘烘的,像那腐烂的东西似的。那闻别的还好说,但吃饭这玩意受不了啊。每顿饭吃什么东西都跟吃泔水似的,这玩意儿受不了啊。麻叔谋这个人还就爱吃,是个大美食家。每到一处,那都得尝一尝本地的特色菜,他在吃上是一点不吝啬,肯花钱,只要是给他做好吃的,花多少银子都行,反正这个银子也来得容易呀。但是,现在不行呢,现在吃什么都跟吃地沟油似的,您想人这个心情能好吗?吃饭那也得看心情。如果这饭菜做得美味可口,哎,您看人心情舒畅。心情一舒畅,人这个身体也跟着健康。所以,现在很多营养学家片面强调物质上的营养,说:“你不能够吃那么多肉,你应该吃菜叶子,吃素的,吃这玩意儿比较健康。”他就忽视了人吃饭时的心情问题,人的心理健康不健康?我天天跟兔子似地嚼菜叶子,没一点肉醒,或者每顿饭味同嚼蜡。那即便是食物里面营养搭配再好,人也不会吸收!人这顿饭吃得心里堵得慌。时间一长了,人肯定生病。所以,人的吃喝拉撒那不但是人的生理需求,也是人的心理需求啊。
那天天吃什么都臭烘烘的,麻叔谋心理能好得了吗?本来这个人就残暴。再加上他吃得不好,心理更加扭曲了,逮着谁就打,逮着谁就骂呀。吓得身边之人一看麻叔谋来了,躲得远远的。但是,有一人躲不过,谁呀?给麻叔谋做饭的厨师傅。做得了饭,他得亲自端上去呀。那么首当其冲挨雷的就是这厨师傅啊。麻叔谋一腔怒火全冲他撒上来了。“咣!”一脚踹飞了。
“嘟!”指着厨师傅:“我告诉你,你这些天给我做的这是什么饭,嗯?这是喂猪啊还是喂人呢?!怎么那么难吃,嗯?!”
厨师傅说:“麻总管,原来就是这么做的。原来您吃得挺好的。怎么突然间,您觉得不好吃了呢?”
“那肯定是你做鬼了!肯定是你做手脚了!你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了,嗯?!你居心何在?!你是不是想要毒死本总管啊?!”
“我、我什么东西都没加呀。麻总管,小人我哪敢加东西呀?天地良心呐!这原来是怎么做的,我就怎么做的。”
“去你娘的!”麻叔谋抬脚就踹呀、举手就打,“乒乓!乒乓!”把这厨师傅脸打得跟猪头似的,顺着鼻子嘴角往下淌血,后槽牙都给打落了。那没办法,打落槽牙往肚子里咽呐。身上也被踹得青一块、紫一块。打了半天,麻叔谋累了:“滚!再给我重新做!如果不可口,我就宰了你!”
“哎!”
厨子没办法,再做呗。既然这道菜不爱吃,干脆,我换道菜。赶紧地又做一道菜端给麻叔谋。
麻叔谋一尝,“啪!”“这是什么味儿?!这不是人吃的饭!你小子是存心跟我作对呀!这还了得呀?!你这是蔑视本总管!来呀!把这小子给我拉出去,宰喽!砍喽!”
一句话把这厨师傅拎出去“咔嚓”一刀把脑袋卜楞下来了。倒霉不?这不是草菅人命吗?麻叔谋不管这个呀。
杀了这个厨师傅,他还是没饭吃,看着饭吃什么都不是滋味。行营当中不能只一个厨师傅,“他死了,换另外的给我做饭!”
把这位厨师傅吓坏了,战战兢兢地做了几道菜端给麻叔谋。
麻叔谋一吃,“呸!你跟那厨子一样啊,你们合起伙来要害我!我宰了你!”“仓啷!”伸手把宝剑拽出来了。过去一宝剑把这厨师傅又给宰了。“再换!”
您想想,这样厨师傅搁换吗?今天杀俩、明天宰仨,没出几天,行营当中的厨师傅全给宰绝了。再看麻叔谋也憔悴多了。怎么呢?吃饭不可口啊,吃什么都是臭的呀。说吃点馒头就点咸菜,咸菜也跟那臭豆腐差不多少啊。臭豆腐那是闻着臭,吃起来香啊。这咸菜是闻着臭,吃起来更臭啊。所以,没过几天,麻叔谋掉了二十多斤肉啊,眼窝都深陷了。麻叔谋吩咐:“谁给我做饭?”谁敢给他做饭呢?厨师傅全给宰了呀。
令狐达一看,这样不行,没厨师傅也不行啊,那就地招募吧,看看这附近哪个大饭馆子的厨师傅比较好,把他请到行营当中。
开始,附近的厨师傅不知道行营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听说被麻总管请去给麻总管做饭。哎呦,还高兴呢。怎么呢?我能伺候麻总管啊,回头,我就可以回来吹了!于是,高高兴兴地拿着自己的家伙什儿就跟着人来到行营之中。赶紧做饭吧。
“呃……总管他好什么口啊?好咸的,好甜的,好酸的,好辣的啊?好熘,好炸,好炖还是好煎呢?好什么口呢?”
“你做什么都行,只要是能够做得总管吃。现在总管他就一个要求,做出来的能吃就行!”
“哎呀……”这厨师傅一听,“做出能吃就行,那何必叫我呀?我是我们这大馆子的厨师傅啊,那随随便便就叫一个小吃店儿的师傅过来做不就完了吗?”
“少废话!哪儿那么多废话呢?!给你一个低要求还不行吗?只要是做得我们总管能吃,就给你赏钱!”
“哎,这容易呀。”厨师傅说了:“我从小跟着我师父学厨艺,到现在四十多年了。哎呀……我在我们当地呀,那可以说是厨师行里的头一把!嘿!伺候总管吃啊?您放心!我保管总管吃了我一顿,想我第二顿!吃了我二顿,想我第三顿……”
“行了,行了,赶紧做吧!”
这厨师傅雄心勃勃呀,赶紧把自己的刀具全部准备好,人家自己带的。怎么?自己用着顺手啊。列了一个配菜单。“按照我这单儿去给我买菜、配肉。”
“没问题。”令狐达亲自盯着。
令狐达可没告诉这厨师傅。令狐达心说:小子,你要伺候不好了,今天你就难以从我这行营走!
这配菜都没问题,马上派人去买。采办齐全之后,交给厨师傅。厨师傅大锅一转,大炒勺一抡,时间不大,三下五除二做了一桌子菜呀,煎炒烹炸是样样齐全。怎么呢?这厨师傅心说话:我今天把我拿手菜全都给他做出来!各种各样的做法我都做出一道来,煎炒烹炸都有!我让你尝尝。哎,你说你爱吃煎的。回头,我就专门做煎的;你说你爱吃小炒。回头我专门给你做小炒;你说你爱吃油多的、爱吃炸的。回头我好好地给你炸一炸……总之,这些菜里头你肯定得有一个合点口味儿的吧?这样一来,我等于投石问路!下一次我就有方向了。您别说,这厨师傅策略非常好——我先摸一摸你的底。
结果这么一摸底,坏了!怎么呢?麻叔谋各个菜全叨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全往外吐啊。“什么他妈的!还不如原来那几个厨师呢!”麻叔谋指着令狐达的鼻子就骂呀:“你从哪里给我找来的厨子啊?把他拉过来!我看看他!”
“哎,哎!”令狐达吓坏了,心说:这厨师要倒霉!赶紧到厨房一招呼厨师傅:“过来过来过来过来……麻总管有请!”
“哎呦!嘿嘿!是不是麻总管吃我的菜赞不绝口啊?我告诉您,我在我们当地呀,那我……”
“行行行行……你别吹了,别吹了,别吹了……见到麻总管好好说,听到没有?好好地说说你的菜!”
“哎,没问题,没问题。嘿,今天您看着吧,肯定麻总管得赏我。”
是!令狐达心说话:麻总管是得赏你!但赏你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就把这位厨师傅带到麻叔谋的房间当中。
麻叔谋一看,用手一点:“你说!你说你是谁?!”
“呃……”这厨师傅一看,哎呦!麻总管怎么了?双眼发红啊,就像一个疯狼似的。“呃……小、小、小人就、就、就是本地的厨子呀。我、我叫赵六……”
“赵六?我看你像反贼!”
“反、反贼是什么呢?”
“哼!你一定是……一定是这挖河的泥腿子的家眷!你、你是不是惦记着要害我呀?!你是不是有哪一个家人死在挖河当中,你对本总管怀恨在心呢?!才给本总管这菜中下药啊?!”
“哎呦!”赵六一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下,“总管,总管!我我我……我吓死也不敢呐!我哪敢在里面下药啊?这这……”
“这菜什么滋味?你自己尝尝!”
“呃……”可把这赵六吓坏了。那尝尝吧。拿筷子夹了夹,尝了尝——没事儿啊,挺好吃的呀。“总管,这这这菜没问题。”
“什么没问题?!这菜不是给人吃的!”“咣!”一脚把这条案给蹬飞了。“给我杀了!把这个反贼杀了!把脑袋给我吊到百尺高杆上示众!”
赵六倒好,想着过来伺候麻叔谋赚点钱回去,结果把脑袋混没了。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死的。草菅人命呐!
这厨师傅死了,那还是没人给麻叔谋做饭呢。“再找!”再找一个,一做还那样,甭管做什么,麻叔谋一吃,就说是害他。“这不中吃啊!给我宰了!”找一个,宰一个;找一个,宰一个。前前后后找来了十一个厨师傅全给宰了。再找,找不到了!这个地方所有饭店全关门了。怎么全关门了呢?老板说了:“我们不愿关门,但是我们厨师傅跑了,全吓跑了!说:‘在这个地方再干下去呀,连命都得丢了。老板,没办法。掌柜的,我们呢……我们回家吧!’人家卷铺盖走人了。我们倒想留,加高薪人家都不干呢。”当地所有厨师傅全没影了。怎么呢?就怕被这麻叔谋招到行营给咔嚓了呀。
麻叔谋一看,没人给自己做饭了,那更加暴跳如雷了,这心理扭曲更加厉害了,就指着令狐达鼻子破口大骂呀:“这点小事儿你都办不了,我要你何用?!再找不来厨师傅,要你的命!”
令狐达一看,令狐达也不干了,仗着胆子就向麻叔谋求情啊:“总管,总管,您老这样哪儿行啊?来一个厨子,您给宰了;来两个焗匠,您给杀了。那哪有人敢再来给你做饭呢?这来个厨子,他甭管做得好、做得歹,哎,他也是个厨子呀,对不对?您得让他做两顿饭。他可能开始摸不到您的胃口。您让他做两顿,也许就对上路了。他刚做一顿,不对你的胃口,你就把他宰了,那谁还敢来呀?您说对不对啊?卑职认为呀,还得请一个厨师傅在这里盯着。他做不好,您责罚他,您打他这都没关系,您别把他杀了呀。杀了,就真的没有厨师傅给您做饭了。”
“嗯……”麻叔谋一琢磨,也是啊。再加上麻叔谋这么多天有点习惯了。就像人得病似的——哎呦……我怎么突然间心脏不好了,怎么突然间血压高了呢?开始一得病啊,烦死了。怎么能治好啊?怎么能痊愈啊?求医问药。后来发现,这玩意儿是慢性病,天天担心也无济于事,那吃药慢慢地熬吧,熬死就行了。反正是这病只要药维持着,也死不了人。慢慢慢慢地就习惯了,就不大害怕它了,这个情绪也慢慢地会稳定下来了。人都一样,麻叔谋也是。味觉、嗅觉失去了,麻叔谋能不暴躁吗?但是失去时间长了,这麻叔谋慢慢地也逐渐习惯了,也有点认了,这边也请医生给自己治疗着呢。这医生开多少药了,麻叔谋吃了也不见效果。“行吧,你这么说了,我就压着点火儿。给我找厨子去吧。”
我上哪找去啊?现在当地的厨师傅全让你给宰了呀!“呃……麻总管,我倒是还想起一个会做饭的,就是这河工工地上做大锅饭的,给河工们做饭的老李。那老李头就是本地这一带的人。虽然他不是名酒楼的大师傅,只会炖个白菜呀,熬个豆腐啊,只会做这饭。但是,好歹比我们做得强啊。您看看,暂时把他给调来,让他伺候您几天。咱往前开着工、开着河,开到下一地界,咱再在下一地界的大酒楼里请厨师傅,您看行不行?”
“行行行行……只要能做饭就行啊!这两天饿得我眼都蓝了!”
“您也别什么都不吃啊。虽说难吃,您捏着鼻子把这饭当药吃不就完了吗?你也得保重虎体呀!”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就这么做的呀。我拿着这馒头团成药丸子大小的馒头球儿往嗓子眼儿里塞呀!但那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呀!”
“明白,明白,我们马上找!马上找!”
这令狐达出去把那给河工做饭的老李头掂来了。
没把老李头吓死:“令狐大人,令狐大人,我、我、我、我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做饭啊!给他们熬个白菜,炖个豆腐,那还行。但是,您要是让我给开河总管去做饭,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做呀……”
“行了行了行了……你呀,放心,放心!我已然跟总管说了,你伺候总管两天,总管绝对不会杀你,而且会重重有赏。这里现有纹银二十两先给你,这是给你的定金。”
“我……我、我要这银子有啥用啊?我把命都搭上了,有银子我也没法花呀。”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了!现在这事儿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去,现在就宰你!听到没有?!押走!”
后面有人押着老李就押到麻叔谋近前。这老李都吓坏了,临走的时候跟这些工友们就说了:“哪位行行好,哪位能回家见到俺那媳妇儿跟她说一声改嫁吧!我也回不去了!我就得把命搭在里头啊……”
见到麻叔谋。麻叔谋压着火儿:“你就是老李呀?”
“呃……总管,俺是老李。”
“老李,听说没听说给我做饭的那十几个厨子的下场啊?”
“俺听说了,俺听说了……”
“听说了就行。嗯,好好给本总管做饭,只要做得我可口了,你放心,钱不少给你,而且重重有赏!要是做得不可口……”
令狐达在旁边使劲一使眼色。
“呃……不可口,就好好给我做,直到做到我可口了。”
“呃……哎!”这老李一听,行啊,只要是有缓儿就行。“呃……总管啊,您放心,您放心!我、我、我、我今天就把我拿手绝活给您拿出来!”
“哦?你拿手菜是什么菜呀?”
“哎……是、是、是猪肉炖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