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北方,一支由蒙古与色目人组成的十余人小队,正驾驭着身下战马,朝南飞驰。
天寒地冻,人马每次呼吸皆带出缕缕白气。
若细细观察,这支队伍竟然人均三马,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且这支队伍的行走路线颇为诡异,每每临近州府县城,便悄然改变方向,或从小路或从山林之中绕道而行。
连续的一路奔波,让这十余人显得极度疲态,然而这些人的眼神中却流露着一股坚韧不拔之色。
绝对是老兵无疑,而且还是那种非比寻常的老兵。
另一群人,则是商人打扮,乘船顺着运河一路南行,同样心急如焚!
两伙人马互不相识,所走的路线亦不相同,并且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然而这两伙人的目的地却是惊人的相似。
郴州,别名“福城”,秦代为郴县,隋朝为郴州,宋朝为荆湖南路郴州军,蒙元时期为湖广行省湖南道宣慰司郴州路。
这是一个重要的地理分界线,也是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分流的地区,同时素有湖南“南大门”之称。
郴州和韶州(韶关)中间只隔着南岭山脉。
简单介绍一下五岭、南岭和岭南的区别。
一般来说,五岭是南岭里的知名要地,军事要道,呈现东北——西南走向。从西向东分别为: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和大庾岭。
这五个山脉海拔不高,一般两千米左右,又互不相连。
有点类似于秦岭山脉。
南岭是华夏南部最大的山脉群,通俗一点可以理解为华夏南方一系列山脉的统称,其范围自然就要比五岭大上很多,而且是重要的自然分界线。
“南岭”这个称呼始于秦始皇,是始皇帝南征时期对楚国之南的群山区域的总称。
其地理位置包含了后世湘赣粤桂四省交界处的群山,西起桂林东到大余县(江西赣州市),北至邵阳、永州、以及郴州南部,南到贺州、清远以及韶关一带。
显然,南岭的范围更大,而五岭仅仅是南岭众多山脉中的五个部分罢了。
只不过五岭过于出名,故而名气较大一些。
后世伟人有诗曰:“五岭逶迤腾细浪,”描述的就是“五岭”。
而“岭南”指的就是“南岭”山脉以南的地区。在先秦时期属“百越”,其实“岭南”这种称呼在古代(主要是先秦时期),指的是中原文明尚未到达的区域。
先秦时期要想从长江中下游进入两广地区,湖南与江西是首选的必经之地。
一条为湘江,一条为赣江。
在古代,五岭山脉中的峡谷、关隘恰恰成为了阻挡中原王朝或者北方游牧民族进入两广地区的军事要塞。
郴州的位置又极为特殊,郴州南部就是五岭中的骑田岭,过了骑田岭便是广南东路韶州乐昌县。
一座骑田岭把相距不到两百里的郴州和韶州从中间分开,位于南岭北部的郴州冬季寒冷,而处于南岭以南的韶州在冬季气温较高,温暖舒适。
郴州南郊!
兵法有云:“绝山依谷,视生处高。”
十几名风尘仆仆的元军老卒悄无声息地隐匿在山谷之中。
“将军,前面就是骑田岭了,过了骑田岭就是南朝的地界了。”一名元军士卒指向前面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忽必烈那贼子必然四处追捕我等。前方不远便是南朝地界,诸位兄弟加把劲,继续前行,待到了那边,我等方可安全。”十余人的小队中,一名独眼中年人沉声道。
阳山关又称阳山古道,位于今清远市阳山县西北。宋朝时期属广南东路连州阳山县。
阳山古道是秦代人工开辟的一条道路。始皇帝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秦始皇派屠睢为主将、赵佗为副将率领五十万大军平定岭南。
大军抵达宁远之后,由于无路可走,只能令大军打通一条新路,这便是阳山古道的来历。
“五岭北来峰在地,九州南尽水浮天。”
阳山县一座不引人注目的小山坡上,悄然隐藏着一处宋军据点。此据点搭建得极为隐蔽,若非抵近观察,难以察觉。
此刻,一群宋朝士兵正肃穆监视着长达十余里的山谷。
“特么的!终于出来了!”
“弟兄们,这里就是南朝地界了。去甲,挂白旗。”独眼龙下马之后活动一下手脚,说道。
十余名元军老卒把脱掉的铠甲放在马背上,牵马步行。
“头儿,看那边溪水旁。”山谷中突然出现的元军自然引起了宋军的注意,一名宋军士卒说道。
“妈的,是鞑子!告诉弟兄们打起精神来!”
“头儿,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么冷的天,这些鞑子竟然赤膊步行。”
“确实有些怪异,不过这些鞑子生长在苦寒之地,不怕寒冷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去甲、挂白旗之举,究竟意欲何为?”宋军军官手持望远镜,低声道。
但见,溪水边,十几名鞑子竟然光溜溜地跳入水中洗澡。
不多时,十余人上岸之后又坐在地上大大咧咧地拿出吃食边吃边聊,竟然毫不在意这里是大宋的地盘。
“头儿,你看这些鞑子的样子,好像巴不得被咱们发现一般。真是奇了怪了,这些人看着也不像是准备入寇啊。”一名宋军说道。
“特么的,不管这群狗鞑子想干什么,去打密语,让弟兄们包抄过去,给我抓活的。”
“明白!”宋军小卒接到命令之后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
刘家港,位于今江苏省太仓市浏河镇,元海运漕粮由此出海,也是明朝郑和下西洋的出发地。
这座历史上颇有名气的海港,起于南宋,兴于元朝。同时这里也是江南曹运和海运重要的集结地。
历史上元朝重修大运河,开辟新的航线,并依靠刘家港把海量的粮食通过海运运达京师大都。
到明朝初年整个太仓储备的粮食超过数百万石,“太仓”也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仓。
航运的发展也催生了造船业的发达。“铁工厂”也就是打造船锚的作坊,开始应运而生。
刘家港码头,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角落里几名汉人围坐一起快速地吃着饭菜。
“如何?”其中一名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话语极其简练,可以说是惜字如金。
坐在对面的一名男子抬起眼皮,不露声色地点点头,然后又自顾吃了起来。
夜幕下,数名黑影匆忙登上一艘小型海船。
随即,船舶离开海港,朝着南方驶去……
十余名饱腹的元军这般懒散地在小溪边休憩,或坐或卧。
“将军,咱们被包围了。”就在这时,其中一名老卒凑过来对独眼将军说道。
“嗯,坐吧。”独眼将军并没有多少意外,极为简单地说道。
老卒看了一眼四周,点点头和独眼将军并肩而坐。
“诸位宋军兄弟,快出来吧,我已经等候尔等多时了。”未几,独眼将军察觉到宋军已经临近,悄然回首,沉然向身后的山林言道。
“特么的,给我全部抓起来!”宋军军官一挥手,数十名宋军士卒一拥而上就要把这群元军捆绑起来。
“不用了,我们跟你们走!”独眼壮汉站起来说道。
“绑不绑,可不是你说的算。”
“我有重要情报要当面告知你们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兴王赵与珞。”独眼男子道。
“哦,你知道的还不少。不过,殿下会不会见你,我可不知道。但你等到了这里就给我老实一点。来人,把他们全部绑了,罩上头套押回去。
半个月之后。
“陛下,兴王殿下说有要事求见。”一名小黄门走进来说道。
“哦,这个时间点他能有什么事情。”赵昺道。
“回陛下,小的不知,不过看起来兴王殿下很是着急的样子。”小黄门低着头回答道。
“宣。”赵昺道。
“臣赵与珞参见官家。”赵与珞行色匆忙,拱手道。
“免礼,坐吧。兴王这么晚了,何事前来?”赵昺看着匆匆走来的赵与珞,疑惑地问道。
“官家,臣深夜前来,有要事禀告。就在一个多月之前阿里海牙全家被忽必烈秘密处决。”赵与珞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什么!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事情的发展已经大大出乎赵昺的意料。
“回官家,半月之前,十余名鞑子老卒从郴州方向偷渡骑田岭,从阳山古道进入我大宋领地,然后又故意被我朝守军生擒活捉。”
“哦,故意被活捉?还有这事?你继续讲下去。”赵昺眉头紧皱,说道。
“就在今天申时,锦衣卫押解这一小股鞑子来到臣的衙门。臣亲自审问之后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便匆忙前来面圣。”
“朕听闻这阿里海牙可是忽必烈的怯薛军出身,究竟是何原因令忽必烈痛下杀手?”
阿里海牙在忽必烈还是宗王的时候便跟随其身边,可谓亲信中的亲信。
“此小股鞑子原为阿里海牙之侍卫亲兵,因身有伤残而离开军营。其首领为一偏将,名曰阿里不别。此人获知消息后联络旧部,自大都南下至我朝,请求见上阿里海牙一面。”
“哦,这么说来此人倒也是一名忠仆了。”宋蒙虽是敌人,但战场上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