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十一年(1307年)正月,元成宗铁穆耳驾崩,其皇太子孛儿只斤·德寿于一个月之前(大德十年十二月)夭殇,这就造成元朝第二任皇帝铁穆耳死后无嗣。
阿难答和铁穆耳都是忽必烈的孙子,而且这两人还是同一个奶奶。即,忽必烈的察必皇后。
这两人都是嫡孙,但爹不同。
这又是一个拼爹的时代。
铁穆耳他爹是孛儿只斤·真金,俗称明孝太子。
真金实际排行老二,其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孛儿只斤·朵儿只也是嫡出。但由于朵儿只死得早,故真金是名义上的嫡长子。
阿难答他爹是忽必烈的嫡次子忙哥剌。
太子真金虽然死得早,但问题是元朝宗王只认真金一脉。
终元一朝,从元成宗铁穆耳开始算起,到元顺帝妥懽帖睦尔,共计十位帝王都是真金一脉。
安西王阿难答打算趁铁穆耳驾崩无后之际谋夺皇位,本打算于与同年三月初三举事。
关键时刻,蒙元右丞相哈剌哈孙说服忽必烈的曾孙爱育黎拔力八达,也就是后来的元仁宗,提前一日将阿难答等人悉数捉拿。
这便是“先人者胜,后人者败”的道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何况王立等人谋划的可是“造反”的大事。
历来造反,不确定因素太多,绝不能想当然按计划行事,而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依黄同知之意,末将当如何是好?”王立听闻黄鹤所言,不禁悚然汗出,闪过一缕自责之色。
“不知王将军可否将本将的兵马秘密带入城中?”黄鹤问道。
“敢问黄同知有多少人马入城?”王立并没有直接打包票,而是先问问情况。
遇事,凡是拍着胸脯保证的,一般都没戏。
如果说数十人或数百人还可以想想办法,但如果说几千上万的可就难办了。
“不多。”黄鹤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王立双眉紧蹙,暗自思忖着该如何能不引人注目地将如此众多的兵马带入夔州城。
“王将军说笑了,本同知手下可没有三千兵马。”黄鹤笑呵呵地说着。
“这,三百人马?黄同知,实不相瞒夔州城除了末将的兵马,光色目人就有近三千之多,还不包括各衙门里的衙役。”震惊之余的王立再次把夔州府的兵马配置说了一遍。
“岂不闻,兵在精而不在多的道理?”站在黄鹤身后一直不吭声保持沉默的孟力实在看不下去了,插话道。
这是赤裸裸的瞧不起咱特战队的战斗力啊。
黄鹤半回头看了一眼,孟力一哆嗦,后退一步,赶紧闭上嘴巴。
“无妨,三百人已经足够了。王将军明日可否找个由头把这些人马带进城中?”黄鹤再次问道。
“可以,如今战事吃紧,夔州一带百姓多有入城避难的。末将身为夔州安抚使,自然有保境安民的职责。到时候末将亲往城门巡查,将军可令手下兵马扮作难民,亦或者用别的办法入城。”
“此事要做好万全准备。”黄鹤叮嘱道。
“请将军放心,末将省得。”王立思考之余,点头应道。
漫漫长夜,黄鹤和王立把能想到的情况一一列举出来,并标注好了相应的对策。
末了,将纸片焚烧。
……
次日,卯时。
夔州城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
这些人都在等待着城门的开启,或入城做工,或卖点不值钱的货物赚取些许铜板,以便维持生计。
按照惯例,以往在这个时辰城门已经打开,但由于战事紧张,故而城门开放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眼看着卯时三刻已过,夔州城门却丝毫不见任何动静。
“唉,一代不如一代。”一名骨瘦嶙峋的老者喃喃自语道。
在其身旁停放着一辆小推车,覆盖着一块黑乎乎的破布。从没有遮盖住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块块木炭裸露在外。
显然,又是一位卖炭翁的翻版。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太平下来。”
“你这个娃儿面生得很嘞。”蹲在地上的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和自己搭话的年轻人。
“老伯,实不相瞒,小子是从江陵逃难过来的。”
“可不近呢。”
“谁说不是呢?这南朝又打回来了,江陵怕是也守住的。小子见鞑子四处抓丁,便一路逃到此处,想着进城寻个差事。”年轻人环顾四周,见无人留意,压低声音说道。
“唉,老汉我小的时候,鞑子还没来呢,那个时候也算太平。”老汉嘟囔了一句,自顾蹲在地上不再言语。
辰时。
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夔州城门缓缓打开。
但见,一名骑马的中年将领带领着一队兵马从城门口出来。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得乱动,不准喧哗!”中年将领勒住马缰,对着准备入城的百姓们大声呵斥道。
面对手持刀枪的夔州兵马,人群不明所以,出现了短暂的骚动。瞬间,人人自危。
“来啊,把这些壮丁全部带走。”中年将领手一挥,下令道。
“啊,军爷饶命啊,小的是良民啊。”一名小军官用手中的皮鞭抽打着一位躲躲闪闪的年轻人。
皮鞭下去,一阵哀嚎。
“啊,不要抓我家男人啊。”一名怀抱孩子的妇人哭喊着。
哭泣声、哀嚎声,各色声音交织在一起,现场一片混乱。
不多时,数百名年轻的男子被反绑着双手,串在一起,如同赶鸭子一般往城中押去。
“把这些车辆给本将带回去。”中年将领指了指停在地上那些没人看管的车辆。
夔州兵马闻令而动,两三人一组推着车辆朝城门走去。
“还算顺利,过了城门就好办了。”中年男子不去理会那些呆立在原地,瑟瑟发抖的老幼,心中暗道。
中年男子带着兵马,押解着数百人刚刚通过城门口。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王立,你这是做什么?”
“啊,原来是哈都马大人,这么早大人就来巡城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立心中暗道不好,连忙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说道。
“哼,少废话,一大早你便私自出城,还带回来这么多人,意欲何为?”哈都马并不买账,再次呵问道。
“好叫大人知道,最近南朝攻打甚急,末将兵马不足,这才一大早抓了些青壮,也好充实一下城防力量。”王立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哼,算你有心。好好做事,国朝可是不养废物的。”哈都马颐指气使地冷哼道。
“是是,大人放心,末将醒的,末将告退。”王立怯懦道。
说完,王立一挥手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