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是一种力量，但不是腿部和臂部的力量，而是心灵和灵魂的力量，这力量并不存在于战马和武器价值之中，而是存在于我们自身之中。
    若是让夏君傲来评判，一个主动提出去打探暗渊的人一定是个勇士，不管那个人是平民、商贩、文官还是武将，夏君傲都会异常感动并且慷慨的追封他。
    反正他一定不会活着回来，最慷慨的追封也无非就是把他的墓地修得更加的豪华一点，对于大凉帝国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事。
    但若提出这个想法的是林海，那么他觉得这就不是英勇，这就是莽，极端的莽。
    “林先生，我理解您可能对这次也没什么信心，但总还是要试过才知道，我觉得您犯不着直接去送死...”
    现在变成夏君傲反过来劝谏林海了。
    “额...”林海一阵大无语。
    难不成自己很像那种要去找死的人？不管从那个角度看，自己都没有活腻了的征兆吧？当皇帝又不是上班，上班的第一天可能就想死了，但当皇帝这种事情，比当公司老板还爽，怎么可能主动去找死？
    “我觉得你想多了，我不认为这对我来说有多危险。”
    林海解释道。
    “当然，您是与众不同的，这也是我们愿意跟随您的原因。但是您万金之躯，实在是没必要冒这个险。”
    夏君傲说得很是委婉，但智力正常的人一听就知道，他要说的重点其实只有最后一句，他不赞同林海去冒险。
    “没事，我会向你们证明，至少我去打探一下的安全性还是有的，当然，这只是说我可以这样做，倘若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不管去的是谁，我觉得下场都不会好。”
    “如果您坚持的话，我无话可说。但是还请您理解，倘若您在进入暗渊的过程中发生了任何的意外，且我们这个世界依旧存在，我可能会视情况要么放弃对暗渊的处置，要么就由大凉来整合资源走出那最后一步。”
    夏君傲非常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若没有林海，他就要来当这个盟主，而在缺少了林海之后，清河怕也挡不住来自大凉帝国的倾力一击。
    “没问题，虽然我不认为真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能存在。”
    林海无所谓的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开会不是么？”
    总的来说，林海和夏君傲的会谈取得了非常多的成果。
    对此，两国的宣传部门发布了会谈公报，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清河帝国建初一年，即大凉帝国天显十一年三月二十日，清河帝国皇帝林海同大凉帝国皇帝夏君傲在夏君傲陛下的移动行宫中举行闭门会议，就事关两国关系的战略性、全局性、方向性问题，事关整个大陆和平发展的重大问题深入交换意见。这是这一个千年以来，第一次有两国元首的和平会晤，举世瞩目。
    这次会晤积极、全面、富有建设性，为改善和发展两国关系指明了方向。黎明城应该称为稳定两国关系乃至整个大陆和平与发展的新起点。
    两位皇帝陛下将在接下来的正式会议中公布本次会晤取得的全部成果。
    虽然说在正式的、公开的会议开展之前就进行首脑接触并不太符合大家对外交惯例的一贯理解，同时也谈不上任何礼节上的合理之处，毕竟还有至少三个统治者没有到场，但是在陈朝只剩下一口气的今天，林海和夏君傲两个人认为合理的事情，那就是合理的。
    “林大哥，您为什么一定要在观察站那里见他呢？”
    石珍儿是第一个提出疑惑的人。
    虽然清河众人觉得林海提前和夏君傲聊一聊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会盟的地点都选在大凉帝国境内，不和地主聊几句实在是有点失了礼数，但把会面地点定在危险的暗渊旁边，且跑到人家的车上和人家鬼扯了一两个时辰，就总让人感觉有些奇怪了。
    “呵呵。”
    林海摇了摇头，道：“地点不是我选的，是他选的。”
    “他完全可以在黎明城等我回来，这一点问题都没有，即便是最苛刻的外交官也不会认为他礼数上有问题，结果你看他的行踪，知道我不在黎明城之后，整个车队立刻加速朝观察站赶过来，甚至都没有在黎明城休整过。
    但是我很开心他能来观察站。”
    林海如是说。
    “暗渊，一直存在那里，就如同一只洪荒巨兽，时时刻刻张着它那张准备吞噬整个世界的巨口，然后在黑暗中用我们看不见的目光反复打量着我们。这就像是开饭前成国荣张着嘴流着口水盯着回锅肉一般。
    在这个世界上，过去的无数个千年里，朝代更替不知凡几，但没有人有能力有胆气去正视这头怪兽。大家都担心这头怪兽有一天耗尽了它不多的耐心，从看似平平无奇的暗渊里冲出来，撕咬并且吞噬掉整个世界。
    但担心归担心，除了我来过这个世界以外，目前来看只有凉国在用他们为数不多的手段积极的进行准备，其他人都是得过一天算一天，提心吊胆却又高枕安眠。我能理解他们做出的选择，但我不支持。
    夏君傲很清楚的知道我这次会尝试将所有国家的力量整合起来，或者说是把整片大陆的力量整合起来，为此我不仅仅邀请了几个主要国家的元首，连两国北部蛮族的头领陈朝南方群山里的土司，我都叫上了，他需要在这之前表明他的态度。
    我把会议的地点定在黎明城，是为了让这群人亲眼看一眼暗渊，是为了提醒这些依旧安逸的国家，而夏君傲跑到暗渊的边缘来找我，是为了告诉我，他一直准备着，他的决心超过了我的预期。
    所以不管在谈判中，他表现出来了多少对前途的不信任，我都只会把这些认为是他对某些方案的‘技术层面的怀疑’，而不是对整个方案的不信任。这是他希望传达给我的信息，很巧的是我收到并且理解了。”
    “嗯，原来是这样。”
    石珍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听明白了？”
    林海有些意外的问道。
    “并没有，但是我知道他支持你，这就很好了，至少我们不用和凉国再打一仗。”
    林海不得不感慨，有些时候行外人比行内人看的更加清楚，自己和夏君傲会晤，若是说最大的积极意义，其实就只有一个，确认双方的态度，避免了清河和凉国之间的战争。
    当然，一个成熟的统治者的每一步计划里，都会设置不止一个目的，所以若是说起林海到底希望通过和夏君傲的会晤以及后面的会议达成什么，估计足够国家档案馆再写上十万字的，但“无论如何，我都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将这个世界整合起来，这是一条我们从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但过往九个千年的失败经历告诉我们，这就是仅存的方法...仅凭这一点，这次会议就足够我们拿出全力来对待，且绝不容有失。”
    林海陛下如是说。
    事实上鉴于会盟开始还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除了林海和夏君傲以外，哪怕是最为积极的人都还没有从家里出发。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能坐视这两个世界上最强大帝国的统治者在黎明城鬼鬼祟祟卿卿我我，这实在是没法给他们更多的安全感。
    所以双皇会晤算是一个节点，也算是打开了一道大门，自此开始，得到了暗示了统治者们派出了大量的外交特使和暗探，在以黎明城为圆心的广大建筑工地里，进行了无法统计具体数量的会面和密谈--反正两位大佬都已经开始了，那我们也就积极一点吧。
    几乎所有被邀请参与会议的人都意识到，在这次会盟之后，这片大陆的格局将会发生剧烈的变化，因此来自世界各地难以计数的情报人员和幕僚团队们如同春日里在桃园里采蜜的蜂群一般，在黎明城里没头脑的乱转，试图尽可能多的采集汇总各方面的信息，并且从这些可能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听到的信息中分析汇总出有价值的内容，然后再劳心劳力的送回去给自家的大人物。
    后来林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还特意开放了一段时间的有线电报，让他们可以把打探到的消息拍电报拍回去--当然是只能拍到最近的清河电报站，再转译成文字送回去。
    这多多少少有点打人脸的意思，毕竟这些信息对人家来说都是绝密--对清河的电报员来说，这些信息就不比今天上午多吃了一个包子来得更加的重要。
    对此林海表示，清河的电报机构一定会为大家保密--只要在正常的电报费之外额外付一笔保密费就行。
    所有人都觉得见了鬼了，这种话怎么可能有人信，但还是纷纷选择了付钱，毕竟若是付了保密费，电报内容最多只会被清河人看到，若是不付钱，那发完电报一个时辰之后，黎明城的民工都会唱由电报内容写成的号子...
    但最为尴尬的就是，由于黎明城本质上还是一个大工地，所以能住人的地方实在是不多，去掉夏君傲带着凉国人占了一栋楼，林海带着清河团队占了一栋楼，剩下的人都只能挤在只有四层楼的三号楼里，这就导致了陈朝新组建的幕僚处的智囊在房间内慷慨陈词的时候，来自极北地区穿着兽皮的密探可以直接在自己的房间内进行记录，甚至都不用到人家门口去偷听...
    对于这一点，清河工部下属的建筑公司是这样解释的：这几栋楼都是临时搭建用作招待的，所以完全没有进行隔音设计，若大家有要是要谈，建议离开建筑物，去野外的树林子里更加安全。
    对于眼前的乱象，不管是林海还是夏君傲都没有去管，他们知道，随着六月十五日的会盟日期一天天的临近，他们需要给其他人一点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