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还在斟酌怎么不失委婉地拒绝,那厢烫伤男又改口道:
“罢了罢了,你胆子太小了,只怕不出几日,就哭爹喊娘要回家去。”
徐令笑笑没说话,他和烫伤男真算不上熟,又知道这人底细,若是和他走太近,说不定会影响到他。
若是得罪烫伤男,这人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他只道:“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虽说日子艰难,可绝无落草为寇的打算。无名兄,你还是直接说吧,找我有何贵干?”
烫伤男摸着自己的下巴,对徐令道:“你是个聪明人。”
“我找你来,确实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烫伤男告诉徐令,他手底下的弟兄全都是江两岸过不下去了才来投奔他,手里的刀还没拿热,做起事来,也没几个让他放心的。
如今他再次劫走魏家的货物,只怕魏家会暗中使力,等灵宝镇新官上阵,说不定就会拿他出气。
他需要钱,也需要粮食。
“某的山窝里堆满了金银,弟兄们却都饿着肚子,这回又弄来那么多香料,这些可没法用来抵挡那些狗官。”
“某要你帮忙,帮某把这些东西卖出去,换成粮食给某。当然,某也不会亏待你。”
烫伤男说完,向前倾着身子,直勾勾盯着徐令。
“你怎么看?”
徐令正在疯狂动脑子呢。
这件事是双刃剑,风险与机遇并存。
随着他的生意做大,他肯定会被有心人盯上,到时候数百只眼睛看着他,徐令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拿来分析。
他的菜从哪里来?他是怎么运货的?
徐令没办法解释。
这种事情,只要行错一步,就满盘皆输。
徐令为了弥补一个谎言,势必要把谎言给圆上来。
可他又对旁人没那么信任。
可如果攀上烫伤男这条船,他背后的秘密似乎就好解释了。
可烫伤男是土匪啊……
万一他被官兵捉了,露出徐令的名字怎么办?
难不成真叫他带着一家老小上梁山吗?
末了,徐令也只是干笑道:“我不过是一个行商失败的小商人,哪里能做得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哼。”烫伤男坐直身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在指尖转的飞快。
徐令浑身直冒冷汗。
他又补充道:“我需要时间想想。”
这个回答,烫伤男也不是很满意。
“两个月,某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考虑清楚。”
烫伤男和徐令约好两个月后见面的时间,便把徐令从房间里给赶了出来。
徐令这才察觉,自己身后竟然汗湿了。
他回到甲板上,牛得财连忙上下摸他手臂,“你没事吧?我还以为那些贼人把你给片了喂鱼了呢!”
徐令斜睨他一眼,说话可真难听。
很快,烫伤男搬完船上的东西,就带着人离开船上。
直到他们的船远去,众人才敢大声唾骂。
这一趟又白跑了啊!
不过这些聪明的商人也并非交出了全部的财产,就像牛得宝在靴子里藏钱一样,他们也有各自藏钱的手段。
最失落的,当属魏家的船头,他检查船体撞到暗礁,开了一个大口子,又连忙带人去修船。
一直忙活到第二日,一阵西风吹来,他们才得以脱离暗礁,灰头丧气地往灵宝镇赶去。
又过两天,船只抵达灵宝镇。
徐令和牛得财一同下船,到码头就要分别了。
牛得财要继续坐船,去钱塘。徐令想让他多待半天,偷取钱给他,他也不乐意多待。
徐令无法,得知牛得财明年还会去泉州,二人便约定在码头客栈留信相见。
送牛得财坐上前往钱塘的商船,徐令与他依依不舍地告别,直到看不见船影,这才离开。
魏家人一到镇子,便跑回去送信。徐令赶去范世清所在的客栈,老头正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听到拍门声,才惊醒给徐令开门。
“徐小子,你可总算回来了!”
徐令临走前压根没想到会这么早下雪,给范世清买的厚衣服没那么厚,老头天天吃完饭就在屋里头睡觉,要不是坐了十几年牢还真顶不住这么无聊的日子。
不过徐令左右走两步,发觉他身上长了些肉,瘦的没那么吓人了。
便笑着道:“你再等我一两日,等我把从泉州运来的货物卖出去,咱们就回家!”
凡事都是徐令做主,范世清就是抗议也无效。
徐令只有夜里回客栈睡觉,天没亮就出城拉白菜再进城送到得月楼,然后找牙人帮忙卖兔子毛。
灵宝镇没有下雪,只是天气阴沉,徐令运回来的那些兔子皮毛,在市场上也非常吃香,很快镇上便有一家布庄全部吃下这些皮毛。
徐令花了七十两银子买回来的皮毛,八十两全部卖出去。
算上路上一来一回的风险,利润不高。
不过也不算跑空。
徐令又给得月楼送去近千斤白菜,若干其他蔬菜,总共赚了二十三两银子。
如此一来,他身上的二百零七两,变成了二百四十两。
终于可以回家了。
十一月的第五天,范世清正在客栈院子里头晒太阳,看见徐令一脸喜色地走进来,对他道:“范老头,咱们能回家了,赶紧把你东西给收拾收拾!”
范世清知道他是去卖货了,惊讶地问:“这么快就卖完了?”
若是其他人手里头有这么多皮毛,肯定不会整卖,而是考虑散卖,送去布庄加工再卖价格说不定还能翻倍。
不过徐令根本没这么多时间,家里还是那漏风的泥巴草房,如今天气寒冷,说不定哪天就降温了,他急着回家还债盖房子过冬,哪还有心思多赚钱呢。
范世清东西不多,加起来不过一个包袱,还有从药堂看病花钱买走的一套被褥。
徐令在板车上铺好干草,铺好被褥,让范世清坐进去。
范老头身体虚的不行,这么远的路走回去,只怕能要他半条命。
临走前,徐令去了一趟书肆,买了三本给徐平徐安开蒙的书,《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
这三本书是最基础的书,买的人也多,上次徐平在一家书肆见到书生抄写的书,就是《三字经》。
因为多是手抄本,价格比其他书籍要便宜一些,饶是如此,三本书也花了五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