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的?”
“奶奶……”大丫的声音越来越小,害怕地捂着耳朵。
她从前遭了不少罪,胆子小,幸好年纪不大,还有弥补的可能,可无论徐令怎么挽救,她都比没遭受那些破事的小孩要敏感。
同时还有些逆来顺受、不善于和别人争辩、害怕冲突争吵等行为。
徐令亲了亲闺女的额头,让妹妹抱着她,告诉顾迢:“你带大丫回房上药。”
顾迢小声道:“娘也是一片好心,我戴就行了。”
徐令皱眉,一字一句问道:“你不用戴,我徐令无需菩萨保佑我的孩子是男是女,男女都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我又不是养不起!”
“这是做什么?作贱一个小孩子,让她去磕头求菩萨保佑她娘生个弟弟,这是小孩子的想法还是大人的想法?”
“娘,你到底怎么想的,让大丫去做这事,你看看给她头嗑成什么样了?”
徐令确实有点绷不住情绪,只能做到不大声讲话,怕吓到家里孩子。
徐氏有些害怕,又很是委屈。
“阿令,娘不也是为了你好吗?寺庙的主持都说了,小孩子心思纯良,让大丫去是最好的,菩萨能听到她的话,她有个弟弟,以后嫁出去也有人给她撑腰,这怎么能是娘的错呢?”
荒谬绝伦。
徐令气的转过身子,“这是什么寺庙?还专门让小孩子磕头嗑成这样,菩萨劝人向善,他们做的是向善的事儿吗?”
“你都听谁说的,带一块破石头就能让人生男孩?要是真有那么灵验,全天下的人都生男孩,男孩长大了连个媳妇都讨不到,不照样绝种吗?”
一旁的范世清忍不住点头,“是这个理儿,从前我听人说荒年的时候都不想要女孩,生出来就溺死,后来熬过荒年,一个村都是光棍。”
徐氏白他一眼,嘟囔道:“你就是不信我,庙是你媳妇她妹子告诉我的,她还能害她堂姐不成?”
徐令:“??”
他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他娘。
“娘,顾瑶让你去的?”
“那可不!她怀身子七个多月,快八个月了,比人家足月的肚子都大,王婆子说她怀的是双胎,村里人都说十有八九是俩男孩,都向她打听怎么怀的!”
“她谁都没告诉,要不是你娘我为了你好,腆着老脸去求她,她肯定不告诉我这事!”
徐氏傻呵呵的,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可徐令脸色铁黑,只觉得手里的玉佩拿着都烫手!
顾瑶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他清楚啊!
这人哪里是什么小白花,走的就是前世活不好,今生复仇的戏码,指不定把徐家人恨成什么模样。
要是玉石是好东西,她能不告诉其他人,只告诉徐氏?
开什么国际玩笑!
徐令二话不说,叫徐平把玉石拿出村,哪远扔哪。
徐氏急了:“你扔它干什么!三两银买的!”
“就是三十两买回来的,它也不能待咱家里!”徐令掷地有声,对一旁手足无措看热闹的沈氏道:“婶娘,你带我娘进屋。”
“这事听我的,以后不许你再打什么主意,生男孩我就要男孩,生女孩我就要女孩!”
徐氏哭哭啼啼的,被沈氏拉到屋里。
徐平接过玉佩,一溜烟跑出去执行命令。
徐安抱大丫回屋上药,顾迢忐忑道:“瑶瑶应该没什么坏心眼吧?”
徐令看了眼傻媳妇,拉着她进屋,“你别管她好坏,她不乐意与咱来往,以后咱们也不与她来往。”
“好。”顾迢柔柔弱弱地答应了,摸着肚子,看向徐氏的房间,又有些担心道:“可咱娘说的也有道理,男孩……”
“男孩怎么了?”
“你别生气嘛,”顾迢撅着嘴巴,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声音依旧轻柔平和,“娘想的长远,家里有男孩才能继承你拼出来的家业,她是怕这些。”
“我没跟你生气,我是觉得世事无常,谁说女子就不能继承家业了?”
“若是世上的女子能和男子一样读书识字,四处游历,被悉心培养,你怎么知道女子一定不如男?”
顾迢想了想,摇摇头,想不出那场面来。
“可女子要生儿育女,怎么能像男人一样抛头露面呢?”
“媳妇,你别管女子能不能抛头露面。我就问你,如果你有机会与我一起出去经商,见大好河山,四处游历,看不同的风景,你愿不愿意?”
顾迢的眼睛渐渐睁大,她咬着下唇,根本没办法欺骗自己的本心。
“我…我愿意。”
“所以,没有给女子创造选择的环境,就说她们没有做到的能力,这不合理。”
“娘年纪大了,她可能一时半会没法改变她的思想。她对我很好,对徐平好,对徐安也好,可这好是打折过的,我既是男子,又是长兄,所以她对我最有期待。徐平是次子,虽不像我一般承担责任,但因他是男子,已经比安安享受了更多。”
“娘对安安特别不好吗?也没有,可安安是不是也会觉得委屈?”
“她一开始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孩而委屈,因为在她的观念里,女子似乎就应该享受打折过的待遇。”
徐令平静地讲着这些,就像是在剖析过去的自己。
“迢迢,你是女子,也是娘亲。娘的观念我可能无法改变,但我希望你能试着改变,”徐令抓起她的手,“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们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如果你作为娘亲都不能给她公平和理解,还有谁会体谅她们的难处呢?”
顾迢眼圈发红。
在徐令的话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她爹娘没有重男轻女,反而特别宠着她,只是家里有有爷爷奶奶,有叔叔婶娘,每次她被爹娘疼着的时候,就会有人跳出来说风凉话。
“鸡蛋给个小丫头吃,有什么好吃的?反正长大也要嫁人!”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是指望儿子给你养老吧!”
她从前也觉得这些话说的有几分道理。
可现在听了徐令的话,一想到以后大丫也是这般待遇,只觉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