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要出远门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虽然徐令并不想引起村里的波动,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大不如前,村里人能赚到钱,全靠着他在后头出谋划策。
那些来往的商人,都是想和他搭线做生意的。
如今他一说要出远门,许多人都上前来相劝。
他们觉得,在家里能赚钱,何苦要到外头遭那罪呢,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啊!
总而言之,莲花湾子不能没有徐令,他走了,这一大家子,这么大的摊子交给谁?
徐令笑着说交给徐平,可村里人觉得徐平一个毛头小子,哪能比得上他呢,因此都十分不舍。
徐令真正离开莲花湾子,还是因为一则消息。
九月下旬,县衙里的孙宝尧找到莲花湾子来,告诉徐令一个坏消息。
梁雍两国边境动乱,一队军马南下洗劫阜城商队,杀死雍朝吏官两名,掠夺物资,此事传到京城,皇帝大怒,已经打算拨兵动武,和梁国打仗。
但前两年雍朝北方动乱,旱灾雪灾接连而至,百姓流连失所,朝廷亏空,如今要打仗,一盘国库,才发现雍朝虚了。
眼看着下半年的粮还没收,朝廷那边已经下达消息,说今年要继续征粮征丁。
征丁做什么,肯定是要送去打仗呗!
此事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一时间十里八乡人心都乱了,生怕明天就有官府到家里拉壮丁。
过惯了太平日子,谁愿意到战场上吃不饱睡不暖,指不定就回不来了呢!
与此同时,徐令也收到游道子的来信。
北方比他们这边更早地收到消息,朝廷要征兵打仗,不少小年轻被拉去军营训练,打算几个月后就送他们上战场。
朝廷征兵,还没到那种不由分说就拉人去的,按照雍朝政策,凡是家中有男丁,年满十六岁,都有参军之义务,参军可以领军饷,在这年头,能吃饱肚子不饿死就是好事,先前太平时,不少人想把家中孩子送去参军。
可如今世道乱了,百姓不傻,军营里的军饷三个月都发不出来,现在这个时候去参军,不是白白要他们死吗?
徐令怎么也没想到,雍朝竟然会烂到这种地步,全是一副掏空的壳子。
北边百姓不愿参军,出现有人从家里逃离,落草为寇,民逃官捕,闹的风声鹤唳。
而灵宝镇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明年三月份德妃省亲,途中经过灵宝镇,走水路要在灵宝镇暂住一日,县衙收到任务,要在明年三月份之前建一处宫苑,供德妃省亲途中歇脚。
这事又牵扯到上头端坐的元丰皇帝。
他今年四十又六,三十九岁时以王爷身份登基,继承的却是他亲哥哥的位置。
上一任皇帝正常继任,但在当太子时沉迷道教,磕药嗑坏了身子,直到驾崩,后宫孩子就那三瓜两枣,还都体质孱弱,仅有的一根独苗,等他爹死后,他还没上任当皇帝,就在守灵时感染风寒,跟着他爹一起去了。
然后从宗亲之中寻人继位,登基的便是如今的元丰皇帝。
元丰皇帝不信道教,虽说有些肥胖,可身子骨比他亲哥不知好上多少,膝下多子多女。
他与发妻感情身后,发妻却在生孩子时一尸两命,自此后他后院虽然不缺人,可也没人能做王妃。
登基后,后位也一直空荡荡的。
先前徐令打听消息,看到这里时嗤笑一声,再往下看,又看到元丰帝虽然对发妻有感情,但不多。
元丰皇帝耽溺于享乐之中,好色好吃,虽然没有皇后,可后宫之中的适龄美人从来都没缺过,年轻貌美的女人更是一个个地往宫中送。
自他登基之后,民间涌起一阵小小的生养女儿的热潮,就是因为他好色,宠爱哪个妃子,就连其家人都能享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
每隔一两年,朝廷都会从民间搜罗貌美的女子,据顾瑶所说,上辈子还出现过一回事,有次顾迢上街,差点被宫里搜罗美人的官员给带走。
后来发现她已经嫁为人妻这才作罢。
由此可见朝廷的行为有多可怕。
上有所好,下必有效,在元丰帝的喜好之下,宫中妇人多喜奢华,一个地位最低下的宫妃,一个月所花费都是民间数十口百姓家中的口嚼。
元丰帝并不擅长处理政务,朝中内政多由宦官和受宠宫妃的娘家人把持,买卖官爵,贪污受贿,已是常事。
元丰帝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自然不知天下已至乱象到如此地步,因此徐令收集而来的消息才会呈现出如此矛盾景象。
一个是百姓惊慌失措,不想参军,一边是宫妃省亲,只住一天都要大动土木。
这是在同一个时空发生的,荒谬事件。
徐令上辈子见过的差距比这都大,只不过乱世人不如盛世狗。
百姓命都活不下去了,地都种不了,上头的人竟然还能过得如此奢华?
徐令把这两则消息都透漏出去,果不其然,随着人的流动,此事在民间激起一阵不平的波浪来。
“今年只要又要征税了,哎,一年多征几层,日子怎么过的下去?”
“咱们这粮食产的多,可若换到别的地方,只怕都活不起咯!”
“是啊,要不是徐令,咱们能不能熬过去这个冬天都不一定!”
“算了,能忍则忍吧,现在还只是让咱们出粮食,没让咱们出人,我真希望别打起来,真打起来咱们可咋办啊?”
一时间,村里变得人心惶惶。
他们在南边,离梁国远着呢,按理说真打起来,也打不到他们这边。
可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老人总是嘀嘀咕咕,说什么世道要乱了,今年都不许卖粮食。
四五十岁的人承平日久,也没见过这般阵仗,一时间也都慌乱起来,去问那些老人家,为何觉得世道要乱了。
那些老人回道:“昔日太祖在时,可没有什么梁国不梁国的,早就被咱们的祖爷爷给干跑了,几十年前他们跑回来,在咱们北边做邻居,可没少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