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安静下来,徐令又把先前的说辞给讲了一遍,众人听得认真,也知道他的来处和目的,竟是要去北方投奔红巾军,原来是要造反!怪不得行事如此大胆!
徐令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想的,只问道:“我锄掉田万福,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既然要去北边,就没法把这些东西都给带走,你们若是愿意归顺于我,分田分地,领赏银,若是不愿,就继续做田家族人的佃户吧!”
当然,徐令也不会空手而归,他会把田家搜罗来的金银粮食尽可能地带走。
就是带不走的,他不是有空间么,偷偷杀个回马枪,也能把这些东西给带完。
众佃户面面相觑,很显然没想到如今的事情走向。
另一边,田家族人中排行老六的田六叔起身骂道:“你们这些贱民敢!”
他生怕佃户中了这些贼人的计,真把他们田家的财产给分了去。
不得不说,徐令给出的诱惑是很大的。
民以食为天,古代老百姓有自己的地就意味着有归宿有未来,更别说,田家霸占的地,本来就有他们的份,他们累成牛马干活,收获的大头却叫田家拿着,田地的归属权也不是他们的。
这叫谁受得了?
徐令这样一许诺,佃农们就动了心思,他们假意归顺红巾军,等他们除掉田家走了之后,他们还是普通老百姓,就算朝廷来了,也怪罪不到他们头上去呀!
听田六叔这样骂,众人都看向徐令,想看他会如何处置田老六。
徐令呵呵一笑,却也没像佃农心中想的那样,动不动就处死田老六。
他只是看了看田家族人,田老六就吓得屁滚尿流,强装镇定大声道:“贼人!你要干嘛!”
他只是和颜悦色地询问田家族人,可愿把家产全都充公。
“当然,我也不是叫你们什么都不落,活不下去要上街乞讨,咱们红巾军都是讲良心的,主动上交贪来的田产,我给你们分田。”
这特么是什么要求?真是自古以来都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士可杀不可辱,田老六赫然什么都不怕了,站起来开始狂骂徐令。
他们宗族能过上好日子,靠的是一代一代积攒下来的,别管有没有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他们总归是积攒了这偌大家产。
凭什么这贼人一来,他们就要把家产全都交出去呢?
徐令看一眼田家那边人,一二十个男丁,老少都有,全躲在女眷身后,头缩的像是鹌鹑,生怕被杀神盯上。
这田老六还是族中唯一的血性人。
“我再确定一遍,田家族人不愿把家产充公是吧?”
“你等着!县衙一定还会再派人来剿匪的!”
徐令挥挥手,叫昝兵把田家人分男女关押起来。
田老六本以为徐令会就此作罢,谁知道走出一段路又听到徐令说:“昝武,你带人清点田家族人田产。”
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人怎么这样!
送走田家族人,徐令扫一眼院子,他叫这些人站起来,那些人面面相觑,有的站了,有的还在跪着。
“起来,不必跪我!”
这下才有人稀稀落落地站起身子,可腰板还没法挺直。
一个个希冀地看着徐令。
徐令道:“你们可都愿意听我的?”
“愿意!好汉!我们愿意!”
能分田,还能分田家的财产,他们当然愿意!
有人带头大声喊道,“扑通”一声跪下,很快,那些站起来的人就像是砍倒的甘蔗一样,又全都跪了下去,只求徐令能够做到分田的承诺。
他们这些人中,有的人家被抢了女儿,女儿上午归家,他们也都见到了,也知道徐令是真的会遣散奴仆,还给她们音量。
说话有一定的份量。
如今听见徐令说还要给他们分田,一个个期待无比。
徐令宣布道:“田家的田产,我先拿出一千亩分,优先把你们各自佃耕的地分给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听到这里,呼吸一滞,还没高兴,竟然又听到徐令问他们意见,能给他们分地他们一家很开心了,哪里还有不知足的地方?
有人小心翼翼地举手,小声道:“好汉,我家给田万福佃的地都是下等田,能换吗?”
“我家也是!”
“对!还有我们!”
断断续续地,有农户附和着举手。
徐令点头,“若是分给你们的田都是下等田,我会酌情考虑给你们补偿。”
肥地的法子他多的是,让下等田变成良田也并非难事。
这一下,众人都不再有异议。
徐令又道:“家中有女儿被田家强抢的站出来,你们每家每户能够多分一亩田作为补偿。”
一瞬间,又有许多人跪地,还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这些人被强占了身子,回到家中去,也不再像是先前清白的女儿身,她们在家中如何自处,若是没有这一亩地,只怕日子更加难过。
徐令都懒得叫他们起来了,又自顾自讲着分田的规则。
田家的土地属他所有,分给这些佃户,他们拥有耕种权,却不能随意更换买卖,分地是按人丁分,佃农总有三百一十九人,加上这些女子和田家的家仆,共有三百八十人。
平均每人能分到两亩半分地,不够的部分徐令再从田家的田产出。
既然是按照人丁分,那些归家的女子自然也有份,也就是说,只要这些女儿家被接回家中,相当于每家能多分到三亩半地。
女儿和男儿一样,都拥有分地权,这是徐令早就想好的事情。
他之前行商,还有在莲花湾子四周见过,多少人家都不愿养女儿,重男轻女是有根源的,一来是农耕时代,男人是主要劳动力,没有男丁或者男丁稀少的家庭在乡村很可怜。
若是一户人家家中能有五六个成男,基本上能在乡里横着走。
这也是为啥,这时候人特别信任宗族。
不止是古代,就算是现代农村,也多见没有男丁的家庭,被人强占土地和房屋。
只不过现代有法律保障权益。
而在这里,拳头为大,女性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到很小很小。
徐令也没想单纯依靠这一个分田就能扭转女性的地位。
但现在还没经历明清时期的理学思想冲击,对女性的禁锢还没到最夸张的时候。
徐令所处的雍朝,像是两汉时期后经历乱世劈了个叉,隋唐没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雍朝,这时候还没民族融合,隋唐没有出现,女子的地位也没出现像唐朝那样的提升,但相比较起来,也没有明清时期让人窒息的夸张。
即使是现代社会,男女平等也有很长的路要走,而在农村,妇女的土地权益长期遭到侵害,主要就表现在分配权上,造成因素,就有传统文化的影响,还有缺乏对村规民约的限制,缺乏司法行政救济等。
这是一条很漫长的路。
但徐令已经走出来第一步,不管未来会不会成功,走到什么程度,只要他让女性见到了光亮,未来就会不断有人前仆后继,争取自己该有的权利。
那些女子们想的没有徐令多,可听说她们也能分到田后,再看爹娘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感激和安心。
至少有这几亩田在,她们暂时不会被家里人驱赶出去。
徐令叫人取来笔墨纸砚,摆放好桌椅,向人群中询问:“可有人会写字?懂木工打铁的工匠也都站出来。”
三百多佃户中,还真有识字的,那人站到徐令面前,瞧着三十来岁,腰始终弯着,说话也不大声。
他名叫徐茂生,原本也是此地的一个小地主,年轻时读过几年书,后来家里的田被田家侵占,他家道中落,无处可去,田家赏他一口饭吃,农忙时,就让他帮着记账啥的,饿倒是饿不死。
徐茂生家里有妻女,不过他这几年和村里人也不怎么来往,村里有人说他精神不太对劲。
徐令倒是没有察觉,得知这人也姓徐,他笑道:“你我同姓,说不定祖上也认识,你既然也是村里人,那就知道各家各户的土地详情。今天不急着分田,先把村里名册给弄出来,明日丈量完土地再分。”
徐茂生认真听着,随后便坐下给佃户登记名册。
三百多人全都登记,需要的时间可不少,等待过程中,徐令又叫几个妇人出来帮忙做饭,把田家厨房那些放不长久的食材全都给造了。
他反正没在田家找到储藏间,要是不吃,这些大鱼大肉肯定放不到明天,还不如分来吃。
徐令这一个举动,又得到不少人的好感。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自称是原来村长的男人找到徐令前,他名叫黄兴德,黑皮汉子,看着年纪不大,一双眼睛黝黑明亮,说的话倒是让徐令十分感兴趣。
黄兴德告诉徐令,说田万福的五姐夫是县太爷,二姐夫也就是今天死掉的徐强是附近驻军的百夫长,都是不大不小的官。
如今田家遭难,刘强又死了,官府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要继续来攻打他们。
“也不知您使的是什么仙法手段,若是还来人,还能用这法子对付他们吗?”
黄兴德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
徐令也道:“这仙法啊,一次不能使多,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便是。”
黄兴德便劝说徐令,想叫他们一伙人暂时躲到山上,若是县太爷来了,他则可劝着村里人帮忙隐瞒,给他报信,官府走了,他们再下来。
这样官府拿徐令一行人没办法,村里人也能继续享受红巾军的庇佑。
一番话说的徐令大笑不止。
得民心者得天下,怎么得民心,在这片土地从来都有一个最万能的法子。
那就是分田。
徐令拍了拍黄兴德的肩膀,笑道:“你是个可造之材,对付官府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既然村里人跟了我,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再过之前的苦日子。”
黄兴德一脸的受宠若惊,却不知徐令到底想怎么对付官府。
到了傍晚,村里人登记完毕,黄兴德带着村里人丈量土地也回来了,几百人在田府吃上好的白米饭,吃大锅炖肉,比过年吃的还要好。
一时间,众人欢喜,情绪高涨。
徐令站在登记名册的桌子上,振臂高呼道:“阳和县有两大恶霸,一是这田万福,一是他背后的县太爷,如今咱们宰了田万福,过上好日子,可县太爷能饶得了咱们吗?你们分到的地,说不定明天就要被抢回去,你们的儿女,说不定还要再次分离,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
“谁抢走咱们的地,谁不让咱们种地,咱们就应该把他们种到地里,当肥料!若是不想让人抢走,敢不敢随我再杀一趟!”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就有热血沸腾的青年人站起来,大声叫到:“跟着徐好汉干了!”
“对!干!把他们种到地里!”
百姓群情激愤,摩拳擦掌,下午黄兴德还在担心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见这些年轻汉子恨不得马上冲去县城。
徐令马上又道:“咱们红巾军只为贫苦百姓做主!不杀女人!不杀孩子!不杀老人!不杀降者!谁要是敢违背我的话,一概没收全部田产!”
“徐好汉,那他们要是报仇,咱们该怎么办呢?”
“全都抓回来,交给我处理!”
鱼丰也在起来附和的那群年轻人之中,他手中拿着鱼叉,内心满是焦灼的激动,恨不得马上冲去县城。
听到徐令的吩咐,他也是有些不解,可一想到家中刚分到的田产,躁动的心也安静下来。
徐令把暂武柴彦君留在田家村驻守,自己带着昝兵还有六十多人青壮,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火把和武器,连夜直奔阳和县县城而去。
田家村就在县城外不到十里处,一群汉子吃饱肚子,加足脚力,十来分钟的时间久赶到县城外。
徐令叩响城门,里头守城士兵说的昏昏沉沉,不耐烦问道:“谁啊?”
徐令道:“我是要进城的马商,不小心在路上耽误了形成,烦请官爷放行,小小心意敬上。”
“吱呀”一声,城门开了一条缝。
那小官脑袋才刚伸出来,就被昝兵抓住发髻,一把拖到城外,还没等他嚷嚷出口,阳和县城门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