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儒重理,吕不为重信。
然而不论是理还是信,这些都是虚的东西。所以,公孙白可以用虚破之。
然而公孙白的虚虽然能够破解孔儒的理和吕不为的信,但是却没有办法应对黄巨鹿的法。
因为法家是实,以实破虚,这是法家的道。”
就在大多数人都在向黄巨鹿行礼的时候,乔装打扮的秦寿拉着秦阳侃侃而谈。
而在听到他的话语之后,旁边一名穿着短衫的男子却是突然间插话说道:“什么虚虚实实的,这位先生…咦,先生这相貌,倒是酷似大王——”
秦寿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在下也姓秦,说不定祖上还真与大王有亲戚,嘿嘿,赶明儿我就去王宫门口转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人随即满脸鄙夷的说道:“额们秦国都是以功勋论爵位,你就算是大王失散多年的亲孙儿,大王也不会优待你的,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话音落下之后,那人还满脸不屑的退了几步。
秦寿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不再去看那离他远去的男子。
“父…父亲,我们秦国以法立国,想来便是为了务实。但是,为什么父亲要让孩儿先学习儒家,并不让孩儿先接触法家呢?”
秦寿闻言之后笑着说道:“世之闻达于诸侯者皆求名利。那么,不知吾儿以为,何为名利?”
秦阳的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良久之后方才摇头。
“商家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至。
然天下能至巨富而存身者,多有信善之名。
利者,实也。名者,虚也。
若以虚恶实,饥也。若以实恶虚,乏也。
唯有虚实相应,方才是长久之道。
儒者,虚也。法者,实也。秦人治国,儒法并用,虚实相合,乃有强秦。
父母之教子,殷实富贵之家,子不必有饥寒交迫之危,故先售虚,教之以道,授之以理,使其明德见性。
而后授之以实,可大鹏展翅,一日千里。
积贫积弱之家,有倾覆失身之危,故先授以存身之能,使其安身立命。而后使其明德,未必不可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秦阳闻言之后小脸绷得红扑扑的,良久之后方才豁然开朗道:“法家是实,儒家是虚,所以秦国贫弱之时,秦国重法。
等到秦国强盛之后,反倒是开始重视儒家了。”
秦寿闻言之后却是摇头说道:“非也!
秦弱之时,确实是以法立国。然而彼时秦国却始终站在天子身侧,每有举动,皆有顺应天子之命。
故而国家不论强弱,都需要重视自身之名。
而今秦强,秦国便开始推行教育,培养儒家弟子,充实朝堂之上。
但是,这却不代表着秦国要摒弃法家。
恰恰相反的是,秦国在重用儒家的时候,一定要坚定的以法家为根基。
而秦国重用法家之时,也一定要以儒家为核心。
此谓儒皮法骨,法皮儒骨。”
秦阳闻言之后略微皱眉,随即再次开口问道:“秦国有儒法兵墨商农六家,为何父亲不提其他四家呢?”
秦寿笑道:“农可以兴邦,商可富国,墨可以节民,兵可以强军。此四者,为国之四用。在实利,而不在虚名。
儒法为国之两治,独儒者弱,独法者暴。一实一虚,泾渭分明,然而又互相依存…”
秦寿与秦阳侃侃而谈之时,黄巨鹿已经来到了公孙白等人的面前。
黄巨鹿虽然不是秦国三公之一,但是他为秦立法,秉公执法的事迹也为他赢来了美名。
儒家与法家的治国理念迥然不同,但是孔儒也依旧对黄巨鹿颇为尊敬。
黄巨鹿在律法一道可谓是一丝不苟,丝毫也不留情面。
然而在私底下,他却并非是一个独夫。
面对众人的热情欢迎之时,他也是一一见礼,就算是面对法家未来最大竞争对手的儒家孔儒,他的态度也依旧谦和。
然而在面对公孙白的时候,他的态度却是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公孙白拜见黄公——”
而在面对黄巨鹿的时候,公孙白的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但是却已不再像是之前那般自然灵动。
“三年之前,先生求法于秦。巨鹿本以为先生得法归国之后,能够以法家之学辅佐晋国。
却不想今日再见先生,先生身上俨然已经没有丝毫法家门徒的影子!”
公孙白闻言之后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而后满脸凝重的说道:“黄师授业之恩,白不敢惑忘。
然白归国之后,却发现列国诸侯好名多过好实,务虚更甚于务实。
法家之学,唯有在秦商方才有机会一展所长。
然而秦国已有黄公,又那里还有公孙白一展所长的机会?
这三年的时间,白于家中静读《经》《易》,渐有所得,乃敢返秦。只求以三寸不烂之舌以侍秦王。”
易有阴阳,亦有虚实,乃是诸夏文化之基。
公孙白之“名”家,从《经》《易》而出,倒也说得过去。
秦寿原本还想着招揽公孙白,如此一来,秦国便可以有一根可以颠倒黑白的好舌头了。
使其为典客,出使列国,伐国伐交…
黄巨鹿明显对公孙白有些不满,随即开口呵斥道:“诡辩妖言,乱国之源,如何侍君?”
黄巨鹿在大庭广众之下呵斥公孙白,顿时便让公孙白的面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巧言令色者,以权威服之。
黄巨鹿乃是秦国重臣,位高权重,自然拥有降服公孙白的能力。
公孙白被其呵斥之后,面色骤变,却不敢再出声辩解。
秦寿见状之后笑道:“吾儿看好,现在,寡人与你展示秦国真正核心的一家。”
秦阳满脸不解,一脸懵逼的盯着秦寿。
随后便见秦寿踏步上前,满脸笑容的开口说道:“黄公何事如此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