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模糊了视线,扭曲了身形,但却没有湮灭声音。
张与慷慨激昂的声音远远飘入河道两侧,听的曹操脸色凝重,郭嘉神情微变。
不等他们反应,只见红色火焰之中,一排巨大的羽箭带着‘铮铮’风声,破空而来。
夏侯惇在看到这几支羽箭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他想都不想,往前一扑,拽着曹操、郭嘉一起,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
急切的军令声,也从半人高的水草中传了出来:
“快趴下!是三弓床弩!”
虽然他们才来江夏没几日,但徐荣却早就将张与水师的基本信息掌握得七七八八。
对张与手中,几乎能起到战争决定作用的拍杆和三弓床弩,徐荣更是做了详细的注解,在今日开战之前,还特意强调了。
而夏侯惇吃了羽箭的大亏,赔上了一只眼睛。
因此,对这三弓床弩也格外关注,这才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将曹操和郭嘉两个站在最前方的活靶子扑倒。
曹操猛然倒地,脸被水草划的生疼,正打算起来,就听到身后极远处,遥遥的传来一连串惨叫声,而且这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闻声,曹操顿时一惊:
原来这三弓床弩当真能射出这么远!
这么想着,曹操半撑起身体,往后看去。
正巧,张与这边新一波的巨箭被射了出来。
曹操眼睁睁看着北侧不远处,足足半丈多的巨箭,从茂盛的水草上方急速飞驰而过,而后很快消失在夜空中。
这巨箭带来的凌厉之气,甚至将沿路的水草尽数折断。
见此,曹操瞳孔猛缩。
先前,曹操站在岸边,是从低处往高处看。
加上江面上都是火焰,所以他只看到了连船最外围被被火焰吞噬的斗舰,就以偏概全,以为张与所在的楼船也被大火烧着了,很快就会被烧没。
因此,曹操才急急出声,让张与赶紧投降,免得张与被火烧死了,他没人质跟刘备换地盘,还得招来刘备的疯狂报复。
但没打过水战的曹操,压根不清楚张与在楼船上的补救措施。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考虑三弓床弩还能发挥作用。
正巧这时候,小卒大喊着禀报:
“报!明公!方才敌军羽箭突然射出,我军士卒来不及反应,约有数十名士卒中箭,伤近百人!”
一张三弓床弩,足有七支巨箭。
张与方才的方向调整得比较准,第一批的七只巨箭中,最中间的三支都是直接射穿了曹操的兵阵。
而最外面的四支巨箭虽然稍微有些偏离轨道,但却起到了搅乱兵阵的效果。
河岸另一边的夏侯渊大军,因为反应更慢了些,损伤还要更大。
头顶有夺命巨箭,张与的楼船又在火海中行驶,这让曹操脸色铁青:
“奉孝,你……”
“后军变前军,驭马在河岸三里外,追着张子和的楼船走,无论如何,一定要抓住张子和!”不等曹操开口,郭嘉就预判了曹操的问题,开口回答。
闻言,曹操想都不想,让夏侯惇率军照做。
张与楼船很快离开,曹操确认没有危险,这才拉起了郭嘉。
“奉孝!我们也走!去支援徐荣!”曹操目光凝重,翻身上马。
相比于曹操的压抑,郭嘉倒是双目盈满精光。
他心情颇好的看着远去的楼船,心中暗道:
不愧是名闻天下的无双军师!
这种情况下,军心大乱,一般人肯定投降了,他居然还能稳住大军,出手反击!
果然有趣!
看来,这次下山没下错啊!
想到这里,郭嘉也利索上马:
“走!看看张子和还有什么招数!”
他倒是很好奇,张子和在看到十里外的拦路虎时,会有什么反应!
生怕去晚了,就不能跟张与斗智的郭嘉,一路上飞马往前,直到了徐荣所在之处,这才停下。
“徐将军,张子和的楼船要过来了!大军准备准备,他们很可能跳船求生!”郭嘉双眼紧紧的盯着远处飘过来的楼船,头也不回的对徐荣道。
此时,张与的楼船外面以及甲板已经烧起来了。
船上存储的淡水,在船只航行出三四里的时候,就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
因此,张与只能下令,将剩下的水运到舱室内,让船只坚持航行。
但船身经过三四里水路上大火的不断烘烤,外围包裹的铁片已经被尽数烤化,连内里露出的干泥浆。
没有了铁片的保护,船身上糊着的泥土被烤到干裂,簌簌地往江面落
坚持了几里后,船身还是被点燃了。
很快,原本潮湿的甲板,也被火焰烤干,吞噬……
大火甚至蔓延到了张与先前所在的楼船二楼,张与不得不率军挤到楼船上面三层。
好在,张与先前的安排还是有些作用的。
丢弃了辎重的楼船在江面上顺流而下,速度更快,加上还有马超在舱室里指挥士卒全力划行。
在舱室彻底不能进入之前,楼船还是行驶出了九里多水路。
站在楼船顶端的,摇摇晃晃的张与,抬眸看向前方。
只见半里之外,火焰被一层又一层的树木挡住,而这些树木呈现出圆弧状,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拦。
更远处,则有十多条小船,连成一线,堵在河道上。
而河岸上,笃定张与没有机会再用三弓床弩的曹操,率军在岸上守株待兔。
夏侯惇、徐荣、夏侯渊、郭嘉四人,也分列在河道两侧。
此时,曹操的声音再度传来:
“子和,你的楼船已经烧了一半了,再不下来,可就来不及了!
操在前面已经设了埋伏,就算是你们跳水逃生,也决计逃不出去!还是速速投降吧!”
张与当然看得出曹军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他手中也不是没有筹码。
他麾下水军的水性,可不是徐荣那些只会划船的小卒子能比的。
曹军以为用火攻、林木等计策,就可以对付张与的水军,殊不知,这也正好暴露了曹军的软肋。
张与眸光幽深,并未作答,而是盯着远处逐渐清晰的林木,低声喃喃:
“可一定要坚持到最前面啊!”
伴随着曹军招降之声,楼船慢慢悠悠,晃晃荡荡随江水漂流,逐渐靠近曹军的铁链网,而后不再前进。
“就是现在!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