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娣和金灿、尹亮均是一愣。
    好半天后，葛娣反应过来，笑着骂他：
    “我儿，你少要胡扯。”
    “这丫头和你一般年岁，怎么会是你娘？”
    无心也不答，将那手指大小的丫头抓在手心里。
    可那丫头本是幻化而成，他只抓到了一把水。
    水落地，重又变成人形。
    那丫头已经与欺负无心的五六个劣童打了起来。
    她也不过四五岁，哪是五六个劣童的对手。
    何况那些劣童里有两个七八岁的，比她高着一截。
    不出意外，她打输了，被人按在地上不停的问：
    “王丹彤，你服也不服？”
    她瞪着大眼睛，哪有一丝屈服的意思：
    “张瘦狗，你有本事杀了我！”
    “你不杀我，我定要杀你。只要我还有口气在，绝不和你干休！”
    那些劣童又打了她数十下，打的她鼻青脸肿，她也还是不服。
    劣童们估计是打累了，这才舍了她。
    她刚一脱身，立刻拾起块石头，对准打她最凶的张瘦狗就砸了过去。
    因为个子不如人家高，没能砸到头，只砸到了肩膀。
    张瘦狗惨叫一声，捂着肩膀倒地。
    叫做张瘦狗的小厮无疑是这伙劣童的首领，长得最高，年岁也最大。
    一旦将他放倒，其他劣童群龙无首，顿时全都傻了眼。
    她年纪虽小，却有分寸，将张瘦狗放倒后并不下死手，只是骑在对方身上，举着石头问：
    “张瘦狗，你服不服？”
    犟种也分等级，张胖狗明显不如她犟，竟被吓哭了，连连说着：
    “王丹彤！我服你！”
    “你莫拿石头砸我！不是耍笑的！”
    她从张瘦狗身上下来，举着石头，瞪着大眼睛看其他劣童：
    “你们哪个不服，只管过来。”
    看她举着石头，一副杀气腾腾模样，谁敢过去？
    劣童们扶起张瘦狗，步步后退：
    “王丹彤，你仗着你爹是指挥使，就如此的张狂。”
    “你爹有什么了不起，根本打不过我爹！”
    “呸！”她吐了口吐沫，同时将石头朝那些劣童扔了过去：
    “我仗着我家老儿做什么？我就只仗着我是王丹彤！”
    “你们哪个不服，只管到我家来寻我！”
    赶走了劣童，王丹彤怒容不减，气呼呼到草棚里，先是一脚踢翻了和尚，接着抓起无心往外拖：
    “你这小厮，一点儿也不忠义。”
    “我帮你打架，你怎么自己倒跑了？”
    魏无心虽然已经四五岁，可语言能力十分匮乏，说一句“我也饿”都结结巴巴，更别提其他话语。
    他指了指自己刚被妇人踢过的肚子，大概是想说自己肚子很疼，无法打架。
    肚子恰在此时“呼隆”响了一声。
    这响动惹王丹彤大笑：
    “哈哈哈，怎么你的肚子会打呼？和我家老儿一模一样。”
    魏无心那时还有心有肺，表现的却和现在一样没心没肺，居然跟着王丹彤一起笑。还故意挺起肚皮，给她听肚子叫。
    笑了一会儿，王丹彤不笑了，指着他的肚子：
    “你莫不是饿了？”
    魏无心赶紧点了点头：
    “饿！”
    她笑哈哈探手入怀，拿出块白布。看布的尺寸和形状，正是无心视若性命的那块。
    打开白布，里面包着些散碎锅巴。
    无心一把抓过来，全塞进了嘴里，撑得腮帮子鼓鼓。
    这幅模样，又惹王丹彤大笑：
    “你这厮，像是没见过吃食。”
    他嚼了几下，便迫不及待将锅巴往下咽，噎的又是挺脖子、又是瞪眼。
    王丹彤拍着腿笑：
    “哈哈哈……”
    “你这厮实在有趣！”
    她不笑时，眼睛又大又圆。
    笑起来时，却是弯弯的。
    正笑的前仰后合时，无心已经将锅巴咽了下去，揉揉肚子，当然是还没吃饱。于是盯着她，竟含糊不清的冲她叫了声：
    “娘！饿！”
    听无心叫出这声“娘”，葛娣等人皆是莫名其妙。
    四五岁的无心，怎会管四五岁的王丹彤叫娘？
    好半天后，葛娣明白过来，难免有些气愤：
    “凤翔卫这帮狗才，以为我儿是魔头，拿他不当人待。不仅不管顾他，甚至不理会他，所以我儿这般大了，连话也说不清楚，称谓礼仪更是一些不懂。”
    “他见人家当娘的给小厮吃食，就以为谁给吃食谁便是娘。”
    “我儿，亏你还念念不忘他们。除了这丫头，他们哪有一个好人？”
    金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原来这丫头就是王丹彤。”
    “那几个小厮说她爹是指挥使，岂不就是王凯之的女儿么？”
    尹亮想要阻止金灿，来不及了。
    金灿这句话让葛娣当时变脸：
    “对啊！她是王凯之女儿，并非我儿的亲娘，亦不是魏成东的妻，当然更不是蒙古人。”
    “这样说来，我儿……这厮竟半个蒙古人也不是么！？”
    尹亮见她变了脸，“我儿”瞬间变“这厮”，赶紧转移话题：
    “夫人，您看，王丹彤果然长得有些像您，难怪公子总说有些认得您。”
    葛娣也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于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眉眼，确实有几分像我。”
    “可这性子，怎么越看越像洪老七？怕不是洪老七和王凯之婆娘生的吧？倒让王凯之做了亡八。”
    尹亮也不敢当面驳她，苦笑而已：
    “夫人，您莫开玩笑吧。”
    “王指挥的妻也在边墙之战时战死了。”
    再看下去，感情王丹彤也是没人管顾，没人理会。虽然伶牙俐齿，却也是一些称谓礼仪都不懂。
    魏无心管她叫娘，她居然就敢答应，还没心没肺的笑着夸奖无心：
    “哈哈，你倒是乖巧！”
    夸完了无心，又去逗和尚：
    “你这小秃驴长得倒是白净，不如也认了我做娘吧？”
    和尚白了她一眼：
    “阿佛啊，胡闹！”
    她摸着和尚光头：
    “你不稀罕认我做娘，我还不稀罕你这个小秃驴呢。”
    “我看你又白又秃，以后就叫你白兔儿吧，哈哈哈哈哈。”
    水雾升起又落下，再化为人形。
    魏无心和王丹彤已经是七八岁模样，各拎着根削尖的木棍，风风火火在大街上走。
    和尚仍是四五岁年纪，在后面跑着追：
    “阿佛啊，你们怎么又要去打架？”
    “快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