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豪伸手在木质刻板上一抹，抹了一手的黑墨：
    “这是昨天夜里打造的？你唬谁？”
    “你懂什么狗屁！？”奄王瞪着三角眼睛，他对书仙客气，跟护心兵可是无礼的很：
    “刻板造完了总要检验一下是否有纰漏，所以蘸上了墨，印出一份检查，可见他们小心细致。”
    “怎么？你他娘的不信么？”
    “那你说，这些刻板是哪里来的？建州卫蛮荒之地，这里的野人根本都不识字，你说刻板是哪里来的，说啊！”
    他大喊大叫，吐沫都喷到书仙脸上了。
    书仙往旁挪了两步，挥手制止他：
    “如此说来，这些刻板果然是那几个丫头、小厮所造。”
    “他们连夜造这些刻板献与老夫，是想追随老夫学艺？可是……”
    奄王狠狠白了朗豪一眼，转头面对书仙，又是笑脸盈盈：
    “哈哈，书仙大老爷，小王知道您繁忙，没时间教导他们。”
    “小王也没说让您教导啊，只是点拨一下而已，耽误不了您什么事儿。”
    “他们几个来历不凡，个个聪明绝顶，只需略一点拨便开窍了。”
    “等他们开了窍，各自使出神通助您刻印，真正事半功倍，远远胜过这四个小兵。”
    书仙犹豫不决：
    “他们都是转世再来的邪神，自然神通还是有的，可是……”
    奄王欺负书仙嘴慢，不停的打断他：
    “您怕他们不开窍或者开窍慢，耽误您时间？那您大可放心。”
    “事实上，除了妙神华伏年纪尚小，仍未开窍之外，其他三人早都已经开窍了。战神纳莱刚才您是见过的。”
    “成神童卜花那双耳朵，已经开窍三分，端的是无所不知。落后刻字、印刷诸多工序，皆可交与她把控。她那双耳朵只需一听，便知各道工序错与不错，一豪不爽。”
    “懿神罗艾的眼睛，也已经开窍三分，左眼一目十行、右眼过目不忘，由她检验印成书籍，又快又准，绝对一字不错。”
    一边说，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铜钱。
    将铜钱抓在左手，举至鼻子附近，右手在下面接着。
    左手一个接一个放开铜钱，铜钱便落入右手中，发出清脆撞击声。
    如是两番。
    书仙等人正不解他用意之时，见赵凝霜从东厢房小跑出来，眼里直放光：
    “王爷，你哪里来的铜钱？”
    书仙与护心兵面面相觑。
    石棺距离东厢房，约有三十几步，距离不可谓不远。
    而且铜钱撞击之声十分细弱，站位稍后的一员女兵也需仔细去听，方能听到。
    赵凝霜适才明明在东厢房，后窗又紧闭着，她居然听到了。
    奄王看书仙等人惊讶模样，更要炫耀赵凝霜的听力，清清嗓子道：
    “霜丫头，你说说，本王手中有多少铜钱？”
    “你若说对了，全部与你！不要近前，就站在那里听！”
    赵凝霜站在东厢房的南墙下，忙竖起那只垂珠耳朵：
    “我再听一遍。”
    奄王如法炮制，让铜钱挨个的从左手落到右手：
    “听到么？”
    赵凝霜胸有成竹，正要回答。
    无心等人也从屋里出来，早听到赵凝霜与奄王的交谈。
    孟清霞见赵凝霜要回答，忙附耳说了句话。
    赵凝霜听完，点了点头：
    “嗯，我家妹妹说的对，第一枚铜钱落到手里时，是没有声音的。”
    “所以一共应该是三十七文加一文，三十八文。”
    奄王将铜钱一个个从右手放到左手，边放边数：
    “一，二，三……”
    数完了，果然是三十八文，不多不少。
    书仙和四个护心兵再次面面相觑。
    好半天后，书仙非常肯定的告诉奄王：
    “这绝不是三分！”
    奄王不答，手握铜钱，置于背后，用指甲在铜钱上挨着个的划。
    他那指甲，好像几十年没剪过，又长又锐，而且坚硬，里面还有好多泥。
    指甲划过之后，铜钱上立刻留下深深痕迹。
    有的是三道，有的两道，有的只得一道。
    划完了，他将铜钱全部抓在左手，冲孟清霞说：
    “霞丫头，只给你看一遍，你需说出铜钱上划痕数目。”
    “你若说对了，书仙大老爷赏你十两银子！”
    说完，将手中铜钱往空中一扔。
    扔的不高，刚过头顶而已。
    待铜钱下落，他又飞快的左一下、右一下，全部重新抓入手中。
    从扔起到抓住，不过眨眼之功，四个护心兵莫说数出铜钱上的划痕，甚至连多少枚铜钱都来不及看清。
    但孟清霞微微一笑，真是想也不想便答：
    “回王爷的话，三道划痕的，是十七枚。”
    “两道划痕的，六枚。”
    “一道划痕的，五枚。”
    “另有十枚，其上并无划痕。”
    奄王神气十足的，将手中铜钱全部扔给了四个护心兵：
    “哼，自己看！”
    护心兵们检查，果然孟清霞说的丝毫不错。
    赵凝霜冲奄王伸手：
    “我的银子呢？不是说好十两么？”
    书仙破天荒的露出笑容，可不是此前那种抿着嘴的微笑，而是真正欢笑，都能看到两排白牙了。
    他在空中一抓，抓出个二十两的中锭，直接扔给了赵凝霜：
    “好本事！”
    奄王摆摆手，驱赶他们：
    “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滚吧。”
    赵凝霜喜滋滋揣好银子，领着大家回屋：
    “当我们愿意和你多说话么？”
    待他们走了，书仙犹自欢笑不停：
    “这哪里是三分开窍，起码五分！”
    “可是……”
    奄王就好像与“可是”二字有仇，次次都要打断：
    “哦，她们神通确实是和前世不太一样。”
    “大概是因为前世邪恶，神通也诡异。今生在本王教导下，一心向善，所以今生神通就好像佛法一样平和。”
    书仙笑的合不拢嘴：
    “能得他们几人相助，老夫刻印之事成矣。”
    “朗豪，笔墨伺候。”
    “老夫这便上书皇帝，辞了书仙封地。”
    “朗豪，你与百一、澄心再回书仙府一趟，将我们那些刻板、书籍等物统统运往奄王府。玄香，你去京城，将这份奏章呈交皇上。”
    话说完，书信也写完了。
    他仔细封好，递给左边的女兵。
    朗豪始终是带着几分怀疑态度的，倒不是怀疑赵凝霜等人的本事，而是对奄王人品不信任，故而要劝说书仙一番：
    “先生，弟子知道您急于刻印。”
    “但这个决定，是否有些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