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二子眼泪汪汪站在于满柱身后,直勾勾盯着无心。
嘴巴动了又动,可到了嘴边的话始终是不敢说出来。
其实不必他说,无心也知他在想什么。
奈何这个家轮不到自己来做主。
孙小豪献上十两银子,想要留下来做奴才,当家的姐儿都不肯收留。
彭二子一文钱的礼物没有,而且吃的比十个人都多。
他想留下?
绝不可能!
于满柱指望天黑前能到达三土河,所以不敢多耽搁。
和大家道别之后,领着他族人匆匆走了。
彭二子跟在于满柱身后,真是一步三回头,说不尽的不舍与留恋。
无心站在正房旁的空地上,目送他们直到看不见之后,这才长长的叹息一声:
“唉,说来说去,是个穷字。”
“因为穷,三淑留不得,胖二也留不得。”
赵凝霜听的清楚,也陪着叹了声气:
“无心呀,按理说我们现在也不算是穷。”
“可奄王府这等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奄王那祸不定哪天又得罪了什么人,连累我们跟着遭殃。”
“一旦遭殃,莫说银子、物什、房屋,甚至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吧。你自己看,东院眨眼功夫就被打成了平地。你说,这是人待的地方么?”
“咱们几个是那祸的囚徒,想走也走不了,何苦更连累别人呢?”
他盯着被夷为平地的东院,思虑许久之后,做了一个深刻的总结:
“姐儿,让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懂了。”
“若想保住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光有银子不行,还得有本事。”
“在边墙城时,是边墙卫那些猪狗们守住城池,我和我娘子才能保住性命。”
“如今边墙卫没了,我只得自学本事,才能保护大家。”
孟清霞也看向东院。
奄王和书仙已经聊完了,不知聊的结果如何。
奄王回到石棺里继续装死。
书仙坐在废墟中发呆。
孟清霞望着书仙,问无心:
“哥儿,你是打定主意要和书仙大老爷学本事么?”
无心点点头:
“嗯,我和他学本事!”
“学好了本事,去科举做官。到时买个大大的院子安家,把三淑也接过来,还有胖二。”
“到时我们有银子,又有本事,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孟清霞笑了:
“嘿嘿,哥儿,你确实是长进了。”
“记得前几天你还说,有间牛棚安家便足矣,如今也晓得买大院子了。”
赵凝霜打了个不响的响指,冲夹道一努嘴:
“不要闲话了。”
“王爷和书仙打架,弄得到处都是碎石头、碎瓦,把路都挡住了。你们几个,去清理一下。”
众人知道,清理夹道上的石头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她想遣开大家,才好妥善藏宏图和博文送与她的礼物。
没人敢逆她,只得乖乖去清理。
无心抓起快砖石,足有脑袋大,一把扔到了脏湖里。
众人见状,也如法炮制,甚是省事,免得搬运了。
正忙的热火朝天时,见围墙豁口处走来一个人。
此人约十八九岁,身高七尺一二上下,黑面皮、小眼睛。
穿着一身粗布短打,头顶戴个破斗笠,肩上扛着一个货担。
他立在豁口处,放下担子、摘下斗笠,先是看了看院里,接着从货篮里拿出一个拨浪鼓,递向露儿:
“小姐,你喜欢么?”
小丫头心性,怎可能不喜欢?
露儿眼巴巴看着那拨浪鼓,却不敢上前。
孟清霞接过来,看了看,然后递给她:
“这是拨浪鼓么?多少钱?”
露儿抓在手里,摇了两下。
咚咚咚咚。
那拨浪鼓的声响十分悦耳,立刻引得她欢笑起来。
看妹妹笑了,众人也笑。
孟清霞已经有意买给露儿,所以又问了句:
“这个多少钱啊?”
那汉子笑呵呵的一拱手:
“一个小小的玩意儿,不值钱。”
“小姐喜欢,只管拿去玩吧。”
听说不用钱,众人大喜,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印象立刻水涨船高。
那人也看出自己在他们心中印象不错,这才问:
“请问,这里是奄王府么?”
孟清霞瞥了眼他腰间,是条褐丝绦,九穗的铜牌。
铜牌代表中流。
褐丝绦意味七等的牙商。
九穗说明是个九品的秤斗。
总而言之,也算是个中流人,应该不至于来讨饭。
于是笑答:
“是啊,这里便是奄王府。”
“请问你有什么事儿么?”
那人赶紧跪倒,砰砰磕了几个头:
“小的叫做王崇石,是浙江苏州府人士,因前往辽东投亲不遇,断了衣食生计。无奈之下,只好还操本行,担些货物四处售卖。”
“前些日子随些牙商入了建州卫境,听闻人说奄王府就在建州卫,小的特意来叩拜奄王。”
说来说去,还是没说要干什么。
但念在拨浪鼓的份上,孟清霞仍然笑脸盈盈的和他攀谈:
“奄王等闲不见客的,怕是要让你失望而归了。”
“唉。”他摆出一张失望脸,但无心都看得出来,其实不怎么失望。假装失望的叹了口气后,他指着夹道上的砖石、瓦片:
“几位公子、小姐,这些东西你们不要了么?”
孟清霞刚要回答,赵凝霜早听到他们交谈,小跑过来,抢在孟清霞前面答:
“要呀,怎么不要呀?都是上好的砖和瓦呢!”
无心哪懂他家姐儿的深意,莫名其妙问:
“姐儿,你不是说……”
赵凝霜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抠门如她者,是绝不会放过任何赚钱机会的。
她分明听到面前的汉子对这些砖石、瓦片起了兴趣,怎可能不赚上一笔?
王崇石仍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赵凝霜。
俩人区区几个眼神交流,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精明之光芒。
停了一停,王崇石起身:
“既然小姐留着还有用处,那就算了吧。”
“小的告辞。”
赵凝霜虽然精明又抠门,但到底缺乏买卖交易的经验,哪懂得欲擒故纵的手段,立刻沉不住气了:
“等等!”
“你若想要的话,不妨开个价。”
“价钱合适的话,我是可以割爱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