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一路跑回西院,见书仙大老爷端坐于正房门口,他们赶紧跪倒在地:
“大老爷,您唤我们?”
书仙闭目养神,慢悠悠的问:
“赈济流民之事,如何了?”
如何了?
赵凝霜拿走书仙交给他们买米的五百两银子,却只给了他们一百石赤米,除去米中掺杂的沙石、稻壳等物,只得三十石而已。
三十石赤米熬成粥,七八千人喝,其实等于是每人喝了碗热水。
周昏淡诚实,正要实话实说。
无心不诚实,一把捂住他的嘴,瞪着眼睛胡扯道:
“大老爷,您不说请一万个人喝完粥之后,便收我们为徒么?”
“我们已经请那些人喝完粥了,那些人如今就在河边,您若不信时,自己去数吧,端的只多不少。”
书仙嘴角抽动,心里暗道:
“你们煮的那些,算是粥么?”
“那些人,有一万之数么?”
“你生的好一张厚脸皮,当着老夫的面胡扯,居然能如此从容。”
“难怪奄王赏识你,真和他是一个德行!”
书仙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怒火:
“既然已经赈济万人,老夫信守承诺,便收你们为徒。”
“人之常尊,曰君、曰父、曰师、三者而已。君之于臣,父之于子,力有所不及处,赖师之教尔,故师之德配君、父。从今而后,你等称呼老夫,或先生、或师父。晨昏定省,进退有仪,不得失礼。
“每日寅时,在此等候,老夫自有以教之,你等需虚心勠力学业。”
“偷闲躲懒者,一律严惩!”
无心只听懂第一句,仰着脸笑:
“哈哈,这样说来,你以后就是我兄弟俩……”
多亏周昏淡还懂些礼仪,忙按着他叩头:
“学生谨遵先生教诲,不敢有违!”
书仙一摆手:
“周昏淡且退下,魏无心听训。”
周昏淡又叩一头,起身告退,将无心按在原地,低声道:
“先生有话和你说,你莫乱动。”
无心不知死活的,笑哈哈问:
“你有什么话?说来。”
书仙一根接一根的,伸出四根手指:
“学生魏无心,有四过当罚!”
“言语粗鄙,慢侮师长,此其一也。”
“赤米腐粮,欺惑众庶,此其二也。”
“纵容所亲,剥民脂膏,此其三也。”
“知过不改,向背乖宜,此其四也。”
书仙说完,四块巨石伴着一道绿光,从北山飞来,不偏不倚落在无心身上。
待灰尘散去,无心见自己四肢被四块石头锁住。
这招数不新鲜,之前已经领教过了。
而且这四块石头比起之前的,小了很多。
他试着直腰,居然还能起来,只是双手上石锁坠的胳膊咯咯响。
试着抬腿,也能走动,只是每一步都相当吃力。才走三步,已经满头大汗。
他从孟清霞身上学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立刻学以致用,笑哈哈向书仙赔罪:
“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快把石头拿……”
啪!
绿光飞来,重重一击。
玉竹落地,厉声提醒:
“到此地步,仍不知尊重师长么?”
亏他反应快,想起刚才周昏淡是怎么称呼书仙以及自称的,急忙改口:
“先生,我……学生知道错了,快拿开石头吧。”
书仙不为所动,放下了帘帐:
“四过尽皆改正之后,玉竹自会为你取下石锁,去吧。”
“我直!”无心望着下落的帘帐,一脸的懵:
“难道我以后都要带着这四块大石……”
啪!
啪!
又是两记戒尺,差点把他的脸打开花。
玉竹打完他,按例要告诉他为什么挨打:
“言语粗鄙,该打!”
“不尊师长,该打!”
言语粗鄙是指“我直”二字么?
不尊师长?
哦!
大概因为在书仙面前自称“我”,而不是“学生”。
直他娘的!
这也要挨打!?
他十分的不爽,但屁也不敢放一个。
等玉竹也飞回正房之后,这才四脚着地的朝家中爬去,嘴里可怜兮兮求救:
“姐儿,快来救我啊!”
赵凝霜的耳朵,还用他喊救命么,早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推门出来,本打算趁机教训他几句,结果看到他四肢被大石头锁着,正满头大汗的爬行,当时就心软了,忙上前扶他:
“哎呀,你这小厮,真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去找苦吃呀!”
见赵凝霜不再嚷嚷着要将他逐出家门,周昏淡和孟清霞、露儿这才敢过来帮他。
可他们几个合力,也抬不动一个石锁。
万幸,陈飞雪已经睡够了,揉着睡眼出来。
看到他这副德行,讥笑道:
“怎么,这就是书仙大老爷教你的新本事,乌龟爬么?哈哈!”
一个“直”字已经到了嘴边,他生生咽了回去。
既怕陈飞雪揍他,更怕玉竹啪他:
“姐儿,你休要笑了,快来帮忙!”
陈飞雪两脚拖地,慢悠悠、病殃殃、懒洋洋过来,本打算把他扛起。
结果,低估了这四块石头的重量,居然没能扛动。
她绕到无心身前,打算将他两臂搭在自己肩上。
这样一来,等于她扛着两手的石头,无心自己拖着两脚的石头,说不定就能走动了。
结果,两臂才搭上她肩膀,“咔嚓!咔嚓!”两声响,胳膊居然折断了。
无心再也忍不了,气的叫骂:
“陈飞雪,你他娘的这是帮我!?”
“你将我好端端的胳膊架在肩膀上,却不管我手上石头,这他娘的不等于是撅我的胳膊么!?”
陈飞雪的脾气,怎可能挨了骂不动手,转头就是一拳:
“他奶奶的,你这是跟我说话!?”
还要再给无心一拳时,绿光飞来,啪啪两下,打的他晕头转向。
打完之后,绿光飞回正房,扔下句话:
“言语粗鄙,是以惩戒!”
无心望着断臂,真是欲哭无泪:
“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罢了,不回家了,就待在这里吧。”
赵凝霜看他两臂,骨断筋连,当时痛哭起来:
“仙公爷爷呀,好好的一个小厮,如今成了废人!”
“这可真是少了个劳力,只剩下一张吃饭的嘴,让我们如何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