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帮雇工将银车、粮车陆续赶到城里。
无心等人退后数十步,远远的站着看。
等最后一辆马车入城了,白千户冲王崇石道:
“放了她!”
王崇石在赵凝霜后背狠狠一推,推了个跟头,自己则拔腿朝城门狂奔。
白千户领着士兵,也步步后退。
直待全部退入城中,立刻下令紧闭城门。
无心等人根本懒得看他们一眼,都冲上去查看赵凝霜。
赵凝霜自被王崇石从奄王府劫持,一路上受了无数惊吓。
王崇石吓她也就罢了,雇工们言语上更是没少调戏、羞辱她。
如今又被王崇石割了一刀、刺了一刀。
可她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惧怕神色。
直到此时,当陈飞雪解开她绳上绳索,扶她起身时。
她才终于两脚一软,一头栽倒在了前面的无心怀里。
紧接着,所有惊恐、担忧、伤心一起袭来,眼泪也就跟着出来了:
“仙公爷爷呀,姐儿差点就没命见你们了呀……”
无心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
“姐儿,乖了乖了,莫哭莫哭。”
“你家兄弟和妹妹在呢,再没人敢伤你一根毫毛。”
这半路捡来的兄弟,浑身铁疙瘩肉。
赵凝霜靠在他怀中,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话。
有这样铁打的兄弟在旁边,莫说再来一个王崇石,就再来一个飞仙,她也不会害怕了。
哭了会儿,她抹干眼泪,回头望着城门,小心脏拧着劲儿的疼:
“我的银子呀……”
“完了,完了,我们家又变得一贫如洗了!”
“哈哈哈!”王崇石站在城墙上,冲着他们一供:
“人家都说奄王府赵小姐抠门至极,一毛不拔。”
“赵小姐对我,却豪爽无比,赏赐我这么多银子和粮草!”
赵凝霜肩上、脸上的伤口犹自流血,可比起心中疼痛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捂着心口,几乎晕厥,有气无力道:
“坑的我好苦、骗的我好惨呀!我早晚要杀了这贼!”
无心拾起地上的钢刀,朝王崇石扔去,自然不中。
王崇石笑的更加嚣张且气人:
“赵小姐,小的告辞了。”
“等这些银子花完,小的再来寻您讨赏,哈哈哈。”
说完,他大摇大摆的下了城墙。
无心骂了几声之后,孟清霞劝道:
“哥儿,不要骂了。”
“这里可是长城关卡,冲关犯卡,罪同谋反一样,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无心也知道叫骂无益,于是背起赵凝霜,沿河岸返回。
一路之上,孟清霞始终是在思考王崇石那番话。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忍不住问道:
“姐儿,王崇石哪里来的那么许多粮食?”
现在不能跟赵凝霜提什么粮食啊、银子之类的。
她活了十八年,就连针头线脑、甚至干草树枝都舍不得扔一根,如今一下丢了几万两银子,如同要命一般。
闻听孟清霞问话,捂着胸口回道:
“我哪里知道呀,想必是从粮铺抢的吧。”
孟清霞不是没有眼力的人,但总觉事情有古怪,所以坚持要问下去:
“姐儿,他适才明明说,都是你赏赐他的。”
“听他放屁!”无心感觉背后的赵凝霜浑身颤抖,知道他家姐儿是心疼,赶紧出声,试图终止这个话题:
“我家哪有粮食给他?”
“霞儿,那贼人嘴里没有实话,你怎能信他的,快不要问了!”
孟清霞乖乖闭嘴。
可片刻之后,忍不住又开口:
“姐儿,你没有写什么文书与他吧?”
赵凝霜一个激灵,声音颤抖的答:
“没,没有呀……”
孟清霞何等聪明,一听她说话都带着颤音,就知道这是谎话。
考虑到她受了伤,不愿再惹她担忧,只是微微叹息一声而已,并未再多说。
等众人赶到家中时,天已经微亮。
大家将赵凝霜扶到土炕之后,乖巧的去取柴、烧水,准备给姐儿做些热乎乎的吃食。
可寻来寻去,他们发现家中真的已经一贫如洗,连一粒米都找不到。
赵凝霜扭过头,默默流泪:
“罢了,姐儿不饿,你们不要忙了。”
无心指着东面集市:
“我去集市上,寻那几个掌柜的借些吃食来。”
赵凝霜不同意:
“借来的终归是要还,我们拿什么还?”
众人立在屋内,各自叹气而已。
周昏淡偷偷在无心胳膊上碰了下,低声道:
“魏无心,寅时了。”
无心猛然想起,书仙嘱咐过,让他们每日寅时在院里恭候,自有本事教与他们。
可赵凝霜是不许他们学艺的,这节骨眼儿上,实在不愿再惹赵凝霜生气。
他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听到正房里传来玉竹的声音:
“寅时已到,学生魏无心与周昏淡为何还不问先生安?”
无心偷看赵凝霜,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他这才和周昏淡跑到院里,端端正正跪在正房前:
“学生给先生请安。”
一句话刚说完,见陈飞雪、孟清霞和露儿也跟了过来,就跪在他们兄弟俩身后。
无心不解:
“你们……”
“咳!”书仙咳嗽一声,明知故问道:
“学生身后,所跪何人?”
孟清霞代大家答道:
“陈飞雪、孟清霞、柳滴露,也愿拜书仙大老爷为师,追随大老爷学艺。”
帘帐卷起,书仙端坐于门口,面无表情的问:
“为何要学艺?”
陈飞雪苦笑一声,如实回答:
“大老爷,我之前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根本不需学什么。”
“今日才知道,我连顽仙的两个奸细都追不上。即便追上了,恐怕也打不过。”
“如今奴儿干大乱,顽仙兵马随时有可能杀来。”
“我不学艺,如何保护我家姐儿、妹妹和兄弟?又如何保护特来奄王府投靠我们的许多难民?”
书仙点了点头,看来是接受她这个答案的,再问孟清霞:
“你为何学艺?”
孟清霞眼睛微红,语带哭腔的说:
“回大老爷的话,我想读书识字。”
书仙又问:
“为何要读书识字?”
孟清霞瞥了眼东厢房,叹息道:
“因为能杀人害人的,不止兵刃,文字有时更可以杀人于无形。”
“我不害人,可也不想自己和家人被谁坑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