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18床大哥蹒跚的步伐，呲牙咧嘴的捂着后腰，一步步的挪到了医生办公室里，坐在黑色的圆凳上，对着面前的年轻帅气医生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肖医生，你说我不会有啥别的问题吧？”
“唉，昨天晚上我一宿都没怎么睡好，真痛苦，翻来覆去的躺在病床上就琢磨着这事了，我上网查了一下关于脑膜炎的事，有人说得了脑膜炎就跟得了脑癌似的，救不回来的，是这样吗？”
“昨天晚上我还给我老婆打了通电话，和他好好的回忆了一下，从谈恋爱到现在的经历，不说不要紧，这一说我发现我对她实在是亏欠的太多了，好多跟她说一定会带她去做的事情到现在都没做。”
“也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给我个机会，弥补一下我老婆了。”
“……”
肖尧扶着额头，看了18床的粗神经大哥在面前叭叭叭的说个不停的模样，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
“脑膜炎的结果可能要等到后天才能出来了，你别想那么多，网上东西要都是真的话，那你说医院还干不干了？”
“倒也是。”
大哥想了想，觉得这位年轻小医生说的挺有道理，原本忧心忡忡，感觉自己下一秒钟马上就要嘎了的急迫和焦躁感一时间也稍微退下去了点。
“至于你身上的病症，目前为止是二型糖尿病，糖尿病周围神经出现病变，胃大部切除术后，脂肪肝，甲状腺结节。”
“除了糖尿病之外，其他的都不是什么要紧的大问题，脂肪肝……”
肖尧语气微微一顿，目光瞟了一眼大哥挺起来的将军肚，意有所指的说道。
“你需要开始减肥了。”
“这一点你就放心好了，肖医生。”
18床大哥拍的胸口砰砰直响。
“等这次出院以后，我肯定二话不说赶紧去健身房办个vip卡去，然后再花点钱找个教练，给我制定专门的营养餐和健身套餐，保证能把这肚子给你减下去。”
“不是给我，是给你自己。”
肖尧纠正道。
“哈哈，都一个意思。”
大哥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说起来……”
肖尧屈起食指，敲敲桌面，发出砰砰作响声音，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病人说道。
“我想要给你安排一个腰穿。”
“腰部穿刺手术？”
大哥一愣。
虽然他对一些名词不太了解，但是顾名思义一下，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玩意儿。
不过他不是都确诊完了吗？
怎么还要做检查？
所以说这些年来自己工作上班的也确实攒了不少钱，但毕竟还有孩子自然是能少花就少花点，家里儿子结婚买房子交女朋友啥的，肯定又是一个大花费的出头。
“不是腰部穿刺术，是腰椎穿刺检查，用来检测各种感染性和非感染性神经疾病的诊断方式。”
肖尧摇摇头，简单解释道。
“我主要是想要通过腰椎穿刺检测，来辅助诊断蛛网膜下腔出血，中枢神经系统恶性肿瘤，还有特发性颅内高压的可能性。”
“啊？”
听到肖尧的解释，大哥又懵了。
前几天的时候，他可是从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医生口里听到过这几个专业名词的。
可当时……
这个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可你之前不是说这几种可能性都被排除掉了吗？”
大哥挠着脑袋，一头雾水。
从理性上来讲，他觉得自己要相信医生，毕竟医生肯定是为了自己好，谁闲着没事会给自己多找点麻烦呢，对不对？
但是从感性上来讲，大哥又忍不住怀疑这位肖医生的动机了，昨天晚上才确诊了脑膜炎，今天又蹦出来什么蛛网膜下腔出血这种早就被pass掉的可能性，总感觉……像是为了坑钱。
可是这十几天的相处，大哥又觉得肖尧不像是这种人。
毕竟哪家医院的管床医生会特意陪着病人检查？
这责任心，真是杠杠的。
所以18床大哥打算仔细问问肖尧，看看肖尧这边是打算咋解释的。
而肖尧这边，则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位患者的想法，当下便神情很是认真的解释起来。
“脑膜炎，通常都会以发热，恶心和呕吐为主要表现的，头晕头疼只能是附带症状，但绝对不会是主要症状。”
肖尧这话一说出口，18床大哥这边就瞬间反应过来了。
“所以你觉得我既没有恶心，也没有呕吐，只是昨天才突然出现的发热症状，再加上做的那些检测，确认我是脑膜炎，但又觉得不只是脑膜炎，对吗？”
“对。”
“其实按道理来说，确诊了脑膜炎之后，应该就不必再做腰穿检测了，但我觉得……你的情况可能有点小小复杂，很有可能不只是脑膜炎，不然无法解释为何你在这一个月之内反复头晕头疼的。”
肖尧抿抿嘴角。
其实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患者发火的准备了。
昨天晚上在查阅资料的时候，他反复查阅发现不管是无菌性脑膜炎还是细菌性脑膜炎，其出现的症状，都是发热，头痛，畏光，精神状态改变，颈项强直，恶心呕吐，全身不适。
然而……
这么多临床症状，18床依旧只有一个头疼。
肖尧的心就一下子提起来了。
后来他也连夜给李主任，也就是自己老师打了通电话，仔细和对方探讨一下关于18床患者的问题。
老师那边给出来的建议就是建议这两天再做一个腰穿，排除一下蛛网膜下腔出血，还有特发性颅压高的可能。
因此才会发生今天这一幕。
事实上如果18床大哥不来找肖尧的话，肖尧也会在查完房之后，再去找18床大哥好好聊一下关于腰穿检测的问题。
毕竟……
来都来了。
对不对？
“这……”
18床大哥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片刻又犹豫再三，起身打了通电话，回到办公室后，看到肖尧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和我老婆那边沟通了一下，我俩都一致认为择日不如撞日，也别挑选什么黄道吉日了，咱就今天把该做的检查做了，以后也不要再折腾了。”
“行。”
“那我现在立刻给你开单子。”
肖尧立刻点头。
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起来，同时连接着电脑的打印机也开始咔咔地往外吐纸。
“家属不来吗？”
“不了，我老婆这几天忙，手里头负责的工程马上就要结束了，闺女这两天还要上学，马上就要高考了，可不能耽误。”
大哥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绝。
“那行。”
既然患者都这么说了，那肖尧当然不会强求。
一小时后。
18床大哥被推进了手术室内。
腰椎穿刺检查，正式开始！
……
上午11:30。
随着18床大哥悠悠转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头一声不吭跟个幽灵似的，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肖尧，吓了一大跳。
“肖，肖医生？”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肖尧神经略微有点复杂。
讲真！
他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病人。
稀奇的程度就让正忙的跟陀螺似的团团直转，连休息都休息不下来的朱医生和郑医生两位主治都趁着喝水的功夫过来瞅了一眼。
一上午。
从离开手术室到苏醒的一个小时之内，18床病床所在的病房里，已经迎来又送去了好几波白大褂了。
“？？？”
大哥被肖尧的复杂表情给惊到了。
难不成……
真让这个年轻医生给说中了？
自己除了脑膜炎，还有那一系列的小毛病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大毛病？？？
卧槽啊！
老天爷，你不会这么搞我吧？
18床大哥内心有点小小的崩溃，怀揣着一丝希望。
“那我想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在做腰穿的时候非常顺利，第一次竞争就穿刺成功。”
“那坏消息呢？”
“你的脑脊液为全程红棕色脑脊液，常规检测未检红细胞。”
“……”
“那个，医生，有没有可能考虑过我听不懂？”
“就是代表你很有可能之前发生过蛛网膜下腔出血，但是又不知道因为什么自行停止了，所以我准备下午再让你做一个血管造影检查，看看脑血管有没有问题。”
肖尧说到这里时，看向18床的大哥脸色极为的古怪。
蛛网膜下腔出血主要是看出血量的大小，基本上是一定是有病因存在的，不管是动脉瘤破裂或是动静脉畸形，哪怕是比较小的动脉瘤，也一定会导致出血。
至于自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这个大哥就是自愈了。
你就说说，这特么……
教科书的知识都要被推翻了啊！
“啊？”
“不是腰部穿刺检测出来的问题吗？干嘛还要做脑血管检查？”
大哥有点搞不懂。
“蛛网膜下腔出血通常是指脑底部或脑表面的病变血管破裂，血液直接流入蛛网膜下腔引起的一种临床综合症，分为继发性和自发性两大类。”
肖尧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个病和脑血管之间的关系，随后神情认真的问道。
“所以你现在必须要赶紧想一想，这段时间以来你受过伤吗？大脑的位置，别管磕了碰了的，哪怕就是摔一跟头磕到了地板上，那也算！”